客栈定下来后,星沉转身就往街上跑。
天气热,他的幕篱换成了一层白纱,从外面看起来影影绰绰,跑起来飘飘欲仙。
闻络丢下一群人,赶紧追上去。
街上很热闹,到处都是卖东西的吆喝声,星沉到一个卖糖人的摊子前,让摊主给他画只老虎。
画好后,闻络给了钱,他咬着手里的老虎一边吃一边往前逛。
路过一个卖杂货的摊子前,他都已经走过去了,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闻络问。
星沉脚步退了回来。
杂货摊子的边上摆了几幅画,画艺十分高超。
见星沉垂头看画,杂货摊摊主热情的走过来招呼。
“公子好眼光,这整个镇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有我这样好的画了,您是准备买一幅吗?”
星沉定定地看着那几幅画上的落款。
“有时”
当时萧慎离开时,唯一带走的就是这个人的画,星沉后来在宫中,再也没有见过这个落款。
“这些画是你画的吗?”星沉问。
“不是我,我这笨手笨脚的没这手艺,公子,你喜欢哪一幅?”
星沉朝不远处江堤的方向看了看,想起了萧慎带走的那幅画,上面画的就是江水浩浩荡荡从太阳底下奔腾而来。
闻络见星沉没有回答他的话,有些担忧地握了握星沉手腕。
星沉扭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可能遇到了故人。”
闻络虽然不知道所谓的故人是谁,但是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于是直接对摊主说:“你这里的画我全要了,只是这几幅还不够。我想付点定金,再多买几幅,可以吗?”
这是遇到了大买主,摊主兴奋地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你们什么时候要?”
闻络问了价格,从袖中掏出了银子递过去。
“我跟我家少爷只是出来游玩恰巧路过此地,只在这住一晚,明日早上就走。我想再定个六幅画,你们能来得及画吗?”
“六幅?”摊主面露难色,“六幅怕是不易。”
“这样吧,”闻络伸手又递了几两银子过去,“我先付六幅的定金,你们能画几幅我要几幅。”
“行行行,公子,明日一早我就在这等您。您放心,我在这摆了十几年的摊子了,绝不会诓您。”
“好,那我明日早上过来取画。”
闻络说完后,就跟星沉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他们绕了一个圈,在不远处看着摊主快速地收了摊,笑着跟两旁的摊子打了招呼,就赶紧赶着驴车往家回了。
两个人远远地缀在驴车后面,跟到了江边半山腰的一个小村子。
那摊主到了家门口把驴车一停,就赶紧朝屋子里吆喝了一声,屋里走出个穿着围裙的妇人。
摊主激动地跟她说了几句,把怀里的银子掏给妇人看了看,妇人把银子接过,两人赶紧朝山上跑去。
看这情形,两人应该是夫妻。
星沉跟闻络对视一眼,继续跟在了他们身后。
一直到靠近山顶的地方,那夫妻二人才在一个四四方方用栅栏围起来的小院前停下来。
妇人朝院子里喊了一声,随后西屋走出来一个清瘦的身影,到栅栏前打开了门。
那是一个眉间萦绕着隐约愁绪的年轻女子,气质淡雅,面容清丽。
闻络把目光转向星沉,“宝宝,你没说故人是一位女子。”
星沉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我喜欢男人,这个酸醋不用吃。”
闻络:“”
那夫妻俩人将银子递给了女子,激动地跟她说着有人买画的事情,那清丽女子拿着银子要给两人鞠躬,被那位妇人赶紧扶了起来。
她回头跟自己丈夫叮嘱了几句什么,就挥挥手让丈夫回家了,自己跟着女子进了屋。
“陛下,现在能说说这位故人是什么来头了吗?”闻络问。
“不着急。”
星沉看着摊主走远了,拉着闻络到院子前敲了敲门。
出来开门的是那位妇人,手里还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
“怎么回来了”
她原本以为门外是丈夫又回来了,所以在看到是两个陌生人后,说到一半的话,猛地停了下来。
“你们是谁啊?”她站在屋子门口警惕地问。
星沉目光看向了她手里的小婴儿。
屋里的女子可能是听到了她的问话,急急走了出来。
她在看到栅栏外的闻络时一愣,随后就赶紧过来打开门,弯腰给闻络行了礼。
“王爷千岁。”
闻络倒也没吃惊她会认识自己,星沉说是故人,那从前大概是在宫里待过,能认出他不稀奇。
“不用多礼。”
女子直起身,又忐忑不安地朝星沉看了一眼。
离得近了,薄纱遮不住身形,脸型也是影影绰绰,她仅仅是看了一眼,就退后一步跪到了地上。
星沉抬手将她扶了起来,“我还不知道弟妹的名字。”
女子轻声答道:“民女陆幼诗。”
星沉问:“弟弟跟你讲过我们的事情了?”
“是。”
“他现在在哪儿?”
陆幼诗垂下的双眸中滑落两行泪水,她用手背把眼泪抹去,转过身去那妇人手中接过了孩子。
“红姐,别担心,这是珩儿的伯伯,我带他们去见见珩儿他爹。”
“那我在屋里帮你把那些画纸收拾收拾。”
“谢谢红姐。”
陆幼诗抱着孩子,出门朝星沉示意了一下,带着他们往东面的屋后走。
没走多远,星沉就看到了山崖边那座孤零零的坟墓。
坟墓前竖了一块墓碑,上面没有名字,只写了六个字。
星沉能看出来,这是萧慎自己刻下的字。
“聚有时,岁无憾。”
星沉在墓碑前抬头看向天边滚滚而来的江流,久久没有说话。
岁月有时尽,无憾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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