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高远继位以来,殷都皇宫也发生了不少大事,八月份的时候,当今天子高远在殷都大婚,迎娶了一个无权无势的民间女子为妻,这在当时还引起了不小的反响;民间都讲究个门当户对,可这贵为天子的高远为何会选择一个无权无势的民间女子呢?于公明曾私下和宁枫说过,从公孙家到秦家,外戚当道,当今陛下是不想在看到高氏皇族被其他姓氏左右。
新婚之后,殷都皇城也迎来了翻新修整,整个皇宫焕然一新,天子重修东宫,将其改名为紫金殿,紫金殿的构造由工部负责,建于皇宫正北方向,皇室坐北朝南,这是规矩;紫金殿外的小亭子中,一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清瘦小童正拿着扫把打扫落叶,一边扫地一边用羡慕的目光盯着眼前的紫金殿,能进入紫金殿无疑是小童子的梦想,小童子姓郑,去年冬天刚刚入宫,认了一个老宦官做师父,师父觉得他名字不好,给他改了个长生的名字,长生没有反对,若不是因为家中贫寒,爹娘多病,几个弟弟妹妹都要吃饭,谁愿意来着高墙内做一个宦官童子。
新皇登基,新政布施,本着天下不再有穷苦人的新政条例好是好,但对于那些苦到骨子里的百姓来说,这些远远不够;去年冬天,才十一岁的孩子无意中听人说皇宫中招童子,不仅月俸多,还有机会见到天子贵妃,若是表现好改换门庭也不是不可能,看着揭不开锅的家庭,这个十一岁的孩子在冬天的雪地里,私白了身子,一瘸一拐的捂住满是鲜血的裆下往殷都走去,结果却是晕倒在了南门之外的雪地里,被出宫的老太监看到,不忍心小孩子冻死郊外的老太监将小孩子带入了宫中,用自己的半辈子积蓄换来了内务府一个九品小童的名额;这才让苦命的孩子入了皇宫;被带入皇宫的孩子刚来就生了一场大病,因为私白不净导致伤口发炎,差点没有熬过那个冬天,好在宫中碰到一个心肠不错的大人,给了些钱,这才让这孩子活了下来,最后老宦官将孩子改名长生,希望能一直长生。
老宦官在宫中待了大半辈子,无儿无女的他将长生视为己出,用自己大半辈子攒下的人情找内务府给给长生找了个打扫院子的清闲工作;宫内月俸不错,花销又很少,虽然长生把俸钱几乎都寄给了家中,但听老家来的人说,家中还是把一个妹妹送给了当地的乡绅做童养媳,只为了换那半袋子粮食,听到这的长生不免伤心落泪,暗暗下决心,等自己以后混出息了,一定要攒钱把妹妹赎回来。
瘦弱的长生在宫内难免要受些欺负,那些上了年纪的小太监都喜欢拿他逗乐,宫中规矩森严,宦官规矩更严,宫内太监除了兢兢业业做事外,就剩下了都吃喝赌博和逗新来的小太监这些不算趣事的趣事了,长生看着紫金殿,心里很清楚,什么时候自己能去那里面,什么时候自己也就能赎自己妹妹了。
“长生,别偷懒,小心被少监大人发现,挨鞭子。”路过的小宦官看着发呆的长生,摇头笑道。
长生说了句谢谢,默默的扫着地,扫完后拍去身上的尘土,挫着冻得通红的小手,来到宫中的假山后面,这假山也有自己的名字叫做福寿山,山上种着四季常春的名贵树木,长生喜欢来这里,因为这里有福寿,他也想沾些福寿,但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着福寿二字是什么样的,到现在老师父也就教了他长生二字和自己的姓,问到其他的,老师父就说进了宫就被像那些没用的,懂得多不如懂得少;但长生还是很好奇,这福寿二字到底怎么写的。。。
长生走了几步,伸了一个懒腰,刚准备休息,突然想到什么,便再度起身,去帮老师父裁剪花草的长生突然看到在假山口的亭子上站着一个穿着紫衣的年轻公子,年轻公子只身一人坐在亭子里,手里握着一个看起来都觉得价值不菲的暖炉,整个人举手投足间露出一股无法言语的贵气。
男子也看到了穿着九品宦官服饰的长生,长生赶紧下跪请安。
这些天被汕州琐事烦扰的高远本想一个人来这福寿山放松放松,为此特意找了一个人少的时候,没想到还是被撞见了,但看着眼前的瘦弱童子,高远轻轻一笑,“别跪了,好不容易休息一下。”
小宦官愣了一下,随后起身快步来到男子面前,一把拉住男子的衣袖就往外走,紧张的说道,“那你赶紧走啊,这里可是皇宫,可不是你休息的地方,你要休息我带你去我的房舍,在这休息要是被巡逻的少监发现,可是要杖刑的。”
高远笑着反问道,“哦?为什么啊?这亭子不就是让人休息的吗?”
小宦官一脸天真的看向男子,犹豫了一会说道,“你是第一次来宫里吗?宫中规矩,闲杂人等若是在宫中偷懒被发现,是要被杖刑的。”
“我是闲杂人等?”高远指着自己一脸懵逼的说道,同时又忍不住偷笑,这小太监是把自己当成入宫干活的师傅了。
长生自己也懵了,意识到自己一只手可能脏了眼前这人的袖子,赶紧缩回手,仍然是神情慌张,“就算你是那个大人请进宫的,那也不行,这里可是皇宫,和外面不一样。”
高远摇头说道,“就我这打扮还看不出来吗?”
小长生盯着高远,仔细看了看,随后摇了摇头,“看出来什么?”
高远刚准备说自己是天子,可是这么一说可不得把这小童给吓晕过去,于是眼珠子一转说道,“我是被你们大总管请进宫的,有特权,你们少监不敢动我。”
长生盯着他瞧了好一阵子,很是吃惊,看着不像是说谎后,如释重负道,“你居然是我们大总管的朋友,大总管年纪那么大,居然会有你这么年轻的朋友。”
“莫逆之交嘛。”
长生点了点头,但听到他和大总管关系不错后,也不敢在贸然搭话,杵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的揉搓着自己的衣角。
宁延微微摇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长生。。”
“长生,这名字起的不错,家里人起的?”高远靠在长亭上,悠然问道。
长生摇了摇头,“是我师父起的,师父说我原来名字不好,给我改了这个名字,说这名字笔划少,寓意好,挺适合我。”
高远笑了笑,寒风吹过,即便抱着暖炉,高远的手还是冰凉无比,余光扫到长生冻得发紫的小手,高远自然而然的把暖炉递了过去,“暖暖?”
长生很惊喜,刚伸出手,看了看高远,又缩了回去,摇了摇头,“我不敢,这种值钱东西我不敢碰。”
高远直接扔给长生,长生着急忙慌的接住暖炉,别说,还挺暖和。
高远斜眼说道,“现在你碰了,是缺胳膊了还是少腿了?”
长生低头不说话,抬头看着高远,突然人畜无害的笑了笑,高远不解道,“你笑什么?”
“我想谢谢您,进宫一年了,除了师父外,这是第一次有人关心我,您真是个大好人,怪不得是大总管的朋友,就是和别人不一样。”长生喜笑颜开的说道。
高远眼角的余光瞥到韩仲宣走来,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靠近,慢悠悠的说道,“宫中有多少个像你这样的年纪不大还干活的小童啊?”
或许是感觉这个大人是个好人,长生也稍稍放松了些,一边小心的暖着手一边说道,“有不少呢,差不多一百多个,我就扫扫亭子,还算轻松,跟我一起来的有个孩子在尚衣局干活,每天都要拿着水桶去挑水,一挑就是大半天,累了也不敢歇,一但被发现就得罚钱,他们家条件不好,全家就指着他这点钱呢。”
高远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内务府没给你们过冬的衣服吗?你怎么穿着这么薄啊。”
“有,师父还帮我要了两套,但我干活少,穿不到,都寄回家了,我家里弟弟妹妹多,冬天不好过。”小宦官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
高远眼角低垂,双手缩在袖子中,看着长生,“这内务府发的衣服可都是宫廷用品,按照内务府条令,宫廷之物,私自送出宫,可是要驱逐去皇宫的;还有你师父,一人一件就是一件,他走了后门拿了两件,说难听的就是贪污,这也是要被轰出宫的。。”
宁延话还没说完,长生吓得扑通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双手捧着暖炉,使劲磕头道,“大人,您可千万别告诉大总管啊,师父是心疼我才要了两件,他老人家一把年纪不容易,出了宫就没活路了。。。”
高远一把拿过暖炉,看着长生不停的磕着头,就这一会的功夫,鹅卵石上就被磕出了血渍。
高远也是没想到小宦官的反应这么大,叹气道,“起来吧,我不说就是了。”
小宦官仍是不敢欺身,继续磕头道,“您大人有大量,我在这里替师父谢谢您,但错了就是错了,师父告诉我错了就得认;您放心,明天我就去找少监大人,自己离开皇宫,不用他们赶。。”
高远听完后,被长生天真的举动逗笑了,“你师父说得对,规矩不能坏。”
长生怯生生的抬头看着高远,不敢擦拭额头上的血渍,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双手死死攥着衣角,似乎很后悔自己为什么把衣服寄回去,没有了宫里的差事,自己这净身之躯,出了皇宫又能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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