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蚁勒格南部边界是一片荒原,也就是如铁勒屠全军覆没的地方;荒原尽头有两座坡势陡峭的山头,两座山头不算高,但却将红蚁勒格和北蛮王庭隔绝开来,两山之间有座拱卫王庭的关隘,这座关隘便是岭口关。
岭口关地处王庭北部,又与红蚁勒格相连,被认为是王庭最安全的一座关隘,因此与雄口关的重兵把守不同,镇守岭口关的仅有不到三千人,还都是一些老弱残兵。
可就是他们自认为最安全的岭口关却成为了突破北蛮王庭的关键,韦雄刀带着烛狼军在潜入北蛮王庭之前就曾带人偷偷去岭口关打探过,在确定只有三千老弱病残后才敢壮着胆子翻过两侧山峰进入北蛮王庭,而他也将这一至关重要的发现汇报给了宁延和陈令枢;这才有了宁延让他趁着铁勒屠出关之际,断其退路,飞夺岭口关的计划。
而韦雄刀也不负众望,成功打退了前来支援铁勒屠的五千金甲卫,并且夺得岭口关,打开北蛮王庭的北大门。
今天风和日丽,天气开始转凉,宁延和陈令枢,林北阳,司徒景春等一众定州军将领来到岭口关城墙,眺望远方,官道上的黑线格外显眼,这是铁甲森森的定州军将士,风中飘摇的宁字军旗是他们身份最好的象征,八年前的定州差点沦为北蛮国土,八年后的定州军马踏北蛮王庭,这八年风霜,八年沧桑,谁又能体会。
铁甲摩擦的铿锵声回荡在宁延耳边,这位已经步入中年的白衣州牧望着这些转战异国的将士,心声感慨,忍不住做诗一首,“昔日胡马扬城关,今日白马踏凉川!古来骚客论英豪,何有青书言将卒。”
闻此七言后的陈令枢捋着胡须笑道,“想不到我们的公子不仅可以马上杀敌,这下了马还能做诗啊。”
身后将领齐声轻笑。
宁延摇头笑道,“这做诗哪里比得上你们这些文人,只是登此城头,心有所感罢了。”
庄十月快步从城下走上来,手里还带着一封密信,“公子,飞鸿送来的。”
如今定州军进入北蛮王庭,北蛮肯定是要有所动作的,飞鸿来信也不出宁延所料,看完信后的宁延沉声说道,“这次我们的对手是董长陵,大家都不陌生,这个人还是有有些能力的,从飞鸿情报来看,为了防守北蛮王庭,董长陵已经让雄口关的呼延阔北上了,我们若是还想之前那样长驱直入,直捣黄龙,保不齐要被呼延阔和董长陵困死在北蛮王庭城下,寒季马上到了,我们和他们耗不起。”
宁延说完下意识的将手中的密信交给了陈令枢,“呼延阔有五万大军,不容小觑,可若是我们能先行解决了呼延阔,再度扭头对付董长陵,那优势依旧是在我们这边,从舆图上看,从雄口关赶到北蛮王庭至少需要四天时间,也就是说我们有四天时间来阻止呼延阔赶赴战场。”
“先生你是想让一支军队南下吃掉呼延阔?”宁延当下就听出了陈令枢话里的意思。
“正是。”
宁延细细沉思,“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吃掉这五万人,派谁过去都不能一口吃掉五万人,要我看,也不用一支了,全军南下如何?”
“哦?”陈令枢意外的看了看宁延,“公子,除却暴露我们实力这一关键外,这还真是个办法。”
一听说要打仗,司徒景春率先表态,“公子,既然是大家一块打,那这谁先谁后总该有个顺序吧。”
“就你心急!”宁延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次伏击战没有先后顺序,全军一体,一锅端了呼延阔,这次我要给呼延阔准备一个大口袋,一个能吃掉五万人的口袋。”
吕翊在后面颔首道,“公子,这动静是不小啊!”
军师陈令枢缓缓说道,“呼延阔接到董长陵拱卫国都的情报后,势必会全速北上,我们可在其北上必经之路扎个口袋,等其上钩。”
一直没开口的林北阳突然说道,“可是军师,还有个问题,我们全军南下设伏这么大的动静,董长陵不可能发现不了,那个时候我们又该如何,口袋是布置好了,这呼延阔万一不来,我们岂不就被动了。”
“所以,我们还得给董长陵来一剂迷魂药,让他不知道我们南下。”陈令枢看着林北阳,摇着扇子笑了笑,“现在董长陵守着北蛮王庭,一定万分紧张,人一旦陷入紧张着急的情绪就会造成判断的失误,从而误判局势,而这次我们给董长陵的迷魂药,就是给他错误判断,让他以为我们的目标还是北蛮王庭!”陈令枢捋着胡须自信满满的说道。
宁延和林北阳都是一样,都不知道这个军师葫芦里卖的迷魂药要怎么施展。
但很快,宁延就知道董陈令枢是怎么让董长陵喝下这口迷魂药了。
。。。
北蛮王庭。
作为北蛮的政治经济中心,王庭一直以来就是北蛮的代言词,然而昔日车水马龙的街市随着一道道封城令的颁布而格外萧条,路上往来的不是火急火燎面露愁容的百姓就是随时准备奔赴战场的金甲卫。
秋风萧瑟,显着本就萧条的王庭更显凄凉。
董长陵也穿上了许久未上身的盔甲,来到城头,根据边境退回来的百姓所言,宁延的定州军越过岭口关口一路长驱直入,直冲王庭而来,而按照他们的速度,抵达北城墙也就是这两天的事。
作为王庭金甲卫统领的呼延山石陪在董长陵身侧,看着毫无波澜的地平线,沉声道,“董大人,要不还是派人再去打探一番,这宁延行军素来狡诈,我们不可不防啊!”
“宁延费了这么大的心思,从魏怀英狮虎铁骑到慕容将军的狼骑,再到铁勒上主的铁勒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我们的王庭吗?”董长陵胸有成竹的说道,“如今他宁延半只脚都踏进了王庭,没有再出去的道理,寒季降至,他耽搁不起。”
呼延山石依旧是心有疑虑,“呼延阔的五万人马还在路上,我担心宁延得知后会出兵阻挠,以他们的战斗力根本挡不住宁延。”
呼延山石人在王庭可还是担心呼延阔的五万大军,现在王庭军队不多,经不起折腾,一旦被宁延烂在王庭外打成遭遇战,那他们后悔都哭不出来。
“这点我也考虑过,可从宁延的行军方向来看,他们并没有想去阻拦阔将军的意思。”董长陵稍稍皱眉,“这样,呼延将军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派人再去看看,也当是买个心安。”
呼延山石冲着董长陵拱了拱手,“我明白,谢过董大人了。”
呼延山石派出去的斥候刚从城门出来,这边宁延就得到了消息。
宁延随手将信递给陈令枢,“这位董大人还是谨慎,先生,我看韦光头可以动手了。”
“正是我们要等的时机。”陈令枢爽朗一笑。
一阵秋风吹过,距离王庭百里开外的山沟里,成群结队的定州军将士正避开北蛮王庭,朝着南边呼延阔赶来的方向,直插而去。
定州军大军去拦截呼延阔,那自然需要有人给董长陵喂迷魂药, 而负责迷惑董长陵的任务毫无疑问的落在了韦雄刀的烛狼军身上。
韦雄刀带着烛狼军将士大摇大摆的走在前往北蛮王庭的路上,半空一阵嘹亮鹰啼传来,副将李临玄沉声道,“将军,有情况。”
信鹰落在韦雄刀手臂上,看完宁延送来的情报后,韦雄刀晃了晃脑袋说道,“来活了,兄弟们,走!”
烛狼军大军突然加速,朝着北蛮王庭极速赶去。
两日过后,马蹄声打破北蛮王庭寂寥的夜空,一穿着轻甲的金甲卫斥候一边不停的挥动马鞭,让胯下战马加速狂奔;一边露出惊恐神情不停的朝后看,好像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自己一样。
夜空中,韦雄刀缓缓出现在斥候狂奔官道旁边的山丘上,神情严肃,而李临玄则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这都能让跑一个,老李,你知不知道这要是让他跑回去了,我们可就功亏一篑了!”韦雄刀的语气格外严厉,丝毫不讲情面。
李临玄赶紧拱手认错,“对不起将军,是我的问题,我疏忽了,不过您放心,属下向您保证,他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朝着王庭狂奔的斥候艰难吞下一口唾沫,长时间的喘息让他喉咙又干又涩,以至于咽唾沫的时候都感到一股剧痛。
现在的他脑子里就一件事,那就是赶紧回去,赶紧回去告诉呼延将军,宁延的定州军主力不在正面!
这可是他们整整一个小队的兄弟用命换来的情报,他死可以,但情报一定要送回去。。。
“咻!”
箭矢划破夜空的声音格外刺耳,金甲卫斥候还在狂奔途中,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箭矢不偏不倚的从后边洞穿了他的身体。
带血的箭矢直挺挺的从胸膛冒了出来,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再也撑不住疲惫的身子,脑袋一歪从马上掉了下来。
沙哑的喉咙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此时的他很是绝望,还留有一口气的他无力的趴在地上感受着生命的逝去。
在他临死之前,隐约看到一排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
李临玄和韦雄刀快步赶到战场,在确认了北蛮斥候没有呼吸后,韦雄刀才放心的松了一口气,“告诉公子,一切顺利!”
“是!”
。。。
派出去的时候两天都没有动静,呼延山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按道理派出去的斥候至少一天汇报一次,可这都两天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及时呼延山石再怎么不想承认,但他也不得不考虑最坏的结果。
董长陵依旧站在城头,这几天的董长陵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几乎所有时间都在城墙上,为的就是一旦发现不对劲,能第一时间指挥战斗。
呼延山石快步来到董长陵身边,两人对视一眼,呼延山石无奈摇头。
“记住他们的名字,战后给他们立衣冠冢吧!”董长陵无奈叹气,“他们应该已经为国捐躯了!”
“该死!”呼延山石一拳打在面前的城垛上,“我那二十多弟兄就这么没了,真憋屈啊。”
“这就是宁延的定州军。。”董长陵宽慰呼延山石说道,“他们的斥候无孔不入,神出鬼没,总能第一时间知道我们的消息,但我们的斥候却很难靠近他们,最多只能在远处观望,一旦靠近,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两相对比,我们在他们面前毫无秘密可言,但我们对他们却知之甚少。”
呼延山石愤慨道,“不明敌军虚实,这仗怎么打?总不能靠直觉吧!”
董长陵笑着摇了摇头,“不,不要看牺牲的斥候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回来,但这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传递情报的方式?”
“恩?”呼延山石不解的看着董长陵,“董大人,此言何意啊?”
“斥候侦察情报绝不会三两一组,而是讲究单独行动,既是为了保证情报准确,又是保证有人被发现情报后有情报能第一时间传回去,但二十多人一个人都回不来说明了什么?”董长陵眯眼说道,“说明宁延早就料到了我们会派斥候前去一探虚实,派了大量人手等着我们上钩,试问将军,宁延为什么会花费这么大心思来提防我们的斥候?”
“不让我们知道他们的行军方向和军队部署!”呼延山石果断说道。
“没这么简单,如果是这样那他们大可以隐蔽行军,为何还要大摇大摆的从官道直插王庭?这不自相矛盾吗?”董长陵沉声说道。
呼延山石眉头紧蹙,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您的意思是,宁延在故意隐瞒什么?难道他们的目的不是王庭?”
“相反,我觉得他们的目的就是王庭,一小队斥候全军覆没,在我看来这就是宁延的故弄玄虚,他就是想给我们误判,让我们觉得他们另有所图,可是呼延将军,如果他们出现在我王庭北部只是一小部分的话,怎么会一个斥候都回不来?”董长陵冷笑一声,“宁延这次聪明反被聪明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呼延山石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您意思是宁延的这一举动太过明显了。。”
董长陵长叹一声,“我们将士没有白白牺牲,呼延将军,传信阔将军,让他们快速行军,迅速赶到王庭,金甲卫其他将士全部上城墙,随时准备战斗。”
“是!”
呼延山石捶胸行礼,眼神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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