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打了胜仗,但是禁卫军大营中却是一片死气沉沉,宁延下马走进禁卫军大营中,大营中的禁卫军将士纷纷抬头看向这位在大奉几乎是家喻户晓的州牧。
对宁延的评价,这些禁卫军将士倒是出奇的一致,黑发白袍,样貌俊美,就是被晒的有点黑,要是在白净点,那就是评书中描述的锦绣书生了。
还有这宁州牧也太年轻了吧,怕是连而立之年都不到。
宁延牵马走在禁卫军大营中,他走的很慢,四周的将士在看着他,他同样也在看四周的将士,这些同样是此次北征的功臣,与定州军上下欢喜的样子不同,这些将士脸上是盖不住的落寞。
没走多久,赵冲便带着一众禁卫军将军从中军大帐走了出来,他们急匆匆的往门口走去,甚至还在责骂放哨的将士为什么不把宁州牧到的消息尽早告诉他。
赵冲在看到宁延单人一马来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那是大为震惊,他在震惊宁延出门连个亲卫都不带吗?
“禁卫军上将军赵冲拜见宁州牧!不知州牧要来,有失远迎,还望州牧勿怪!”赵冲拱手躬身,神色认真,很是客气。
宁延可是大奉历史杀入北蛮王庭的第一人,此乃所有从军将士梦寐以求的大功,可千年来做到的只有宁延一人,军人重军功,赵冲敬英雄,若是之前对宁延的态度是一个割据一方的诸侯的话,那么北征之后,宁延就是大奉的英雄,绝对的当世第一。
宁延伸手扶起赵冲说道,“赵将军客气了。”
“宁州牧,您这次来是为了我家张将军吧!”赵冲在前引路,一边走一边叹气说道。
宁延感慨道,“是啊,北征之战你们禁卫军其实完全可以不参加,若不是我出面相谈,张将军也不会带着你们北上,你们也不会面临今日局面,张将军也不会只身入京;我宁延有愧于张将军,有愧于你们啊!”
“宁州牧言重了,大丈夫参军报国乃分内之事。”赵冲应声道,“可这天下终是天子的,抗命之罪实在难消。”
来到中军大帐门口的宁延突然停下脚步,缓缓说道,“这天下是他高家的更是百姓的,张将军有功于大奉,有功于百姓,何来罪过?若是那殷都没有张将军容身之地,我定州有。”
赵冲鼻尖一酸,抬手道,“谢宁州牧,您里面请!”
“我已经派人去拦张将军了,希望能劝张将军回心转意,当下非常之时,殷都危险万分,能不去就先不去;来这里前,我已托定州徐都督以我的口吻书信一封送至殷都,言明此番北征禁卫军之功,希望朝廷能按功行赏,不至于寒了将士们的心;若是天子依旧要治张将军和你们的罪,那你们就一直待在定州,有我宁延在,谁都别想伤害你们。”宁延一边走一边说,语气诚恳,神情严肃,话里话外俨然将禁卫军当成了一家人。
都说宁延是个狼子野心之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不惜与朝廷为敌,可此时赵冲的眼中看到的宁延却不是那样,他面前的宁延更像是一个有情有义,心怀家国的一方雄主。
“宁州牧,张将军之事劳您费心了。”赵冲冲着宁延重重的鞠了一躬,“张将军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大奉,若他因此而死,我们这些老弟兄就算顶着这颗脑袋不要,也要给他讨个公道!”
宁延微微皱眉,“张将军所做一切不就是为了你们吗?你们若是不要脑袋了,那他的牺牲还有什么意义?”
“难道您让我们这些人对张将军不管不顾吗?”赵冲疑惑反问道。
宁延抬头,环顾四周的禁卫军将军,沉声说道,“你们放心,张将军之事因我而起,我宁延自然不会置身事外,此事交由我就行,你们不必出面,以免生乱。”
“多谢宁州牧!”宁延一番话感动的赵冲眼泪直流,面对慕容灼灼五万狼骑都没掉一滴眼泪都赵冲此时却双眼通红,哽咽不已,“张将军离开之前,让在下将一封他的亲笔信交给您,今日您既然来了,我也就能把这封信当面交给您,也算是了了张将军的心愿。”
说罢,赵冲便从腰间取出一封信递给了宁延,上面写道:定州牧宁延亲启。
“宁州牧:
自神英七年起兵兹始至今已过两载,大奉将士上下一心,同心戮力,终是完成克敌大业,使我大奉边疆兵戈不在,百姓安居乐业,张某在此恭贺宁州牧大功在身,名扬天下。
将士赴国之难,立大志而不惜死,今大业已成,张某之心得以暂安,然禁卫军乃当今天子亲卫军,不得天子招令而贸然北征实乃不妥;国有国法,既是抗旨,那自需有人为之负责,张某身为禁卫军统领当廷身担责,以护天子威严。为此,张某决定返京面圣,以负荆请罪,不求天子宽恕,但求麾下将士无虞;张某自从军之日始便立誓报国,为国尽忠,做人做事问心无愧,北征之战张某并不后悔参战,但违背圣旨终是大过,禁卫军将士乃各州军中翘楚,杀敌之志可问苍天,忠君之心九死未悔,若此等忠勇志士因张某抗旨而受到牵连,张某之心难安,牺牲袍泽九泉之下亦有不甘。
张某位卑言轻,虽有心保全军中兄弟怎奈力不从心,宁州牧为国护边,权重功高,张某斗胆恳请宁州牧能收留我禁卫军将士,让其安然一生,还望宁州牧看在禁卫军北征决绝之心上,保全军中将士,此乃张某唯一心愿,还望宁州牧肯首,大恩张某不胜感激。”
一封不过四百余字的信将张朋业的拳拳爱国之心和对禁卫军将士的袍泽爱惜之情展现的淋漓尽致,宁延当着赵冲等一众禁卫军将军的面打开这封信,看完信中内容后的宁延深呼吸一口气,对这位谋求大义的将军又多了几分敬佩。
太武政变是他抹不掉的黑点,但北征之战也是他在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知道自己将军在离开禁卫军之际还想着他们禁卫军的这些兄弟后,赵冲泪流满面。
身后的大胡子和许基成同样如此,一众大老爷们眼泪说掉就掉。
“张将军的心愿我宁延一定会完成,只要你们在定州一日,我宁延就会保你们一日,但你们若是要走,我也绝不阻拦。”宁延给了禁卫军他能做到的最大承诺。
只见赵冲直接跪地拱手,冲着宁延连磕三个头,“宁州牧,我赵冲知道你神通广大,你能不能想办法救救张将军,只要能救他,我赵冲给你当牛做马也愿意。”
在禁卫军中打过无数胜仗的大胡子将军也时泪流满面,“宁州牧,救救张将军吧!”
许基成双拳紧握,似乎是在悔恨自己不该再张将军面前说那些丧气话,此时的他同样着急的眼泪直流,“宁州牧,我求您了,让张将军回来吧!”
宁延和他们一样,都不希望张朋业南下殷都,不然他也不会火急火燎的赶过来,宁延扶起赵冲等一众禁卫军将军,无奈道,“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拦住张将军,可若是张将军心意已决,我宁延也是束手无策。”
不用宁延说其实他们也明白,张将军做事一旦认准绝不会回头,要不然也就不会有北征之战了。
家国重过天,张朋业以为自己是一位忠君臣子,可实际上他和宁延一样,热忱之心所奉献的都是脚下的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的人民。
他们不同的是,宁延意识到了这一点,而张朋业没有。
宁延留在禁卫军中帮忙整顿军队,安抚人心,等待定州军凯旋,同时也寄希望于程花花和宋世新,希望他们能拦住张朋业。
。。。
岁末之节,天气阴冷,落木萧萧。
殷都边境,只身南下的张朋业腰悬利剑穿行在落叶密布的树林中,骏马飞奔,马背上的他却小心的提防着四周的一举一动,多年军旅生涯的他深感一丝不安,这片树林太安静了,安静到有点怪异。
果不其然,走着走着眼前突然出现两个黑衣人,两人黑衣蒙面,大白天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面前。
难道是天子要对自己下手了吗?自己已经决定南下,信也送到了兵部,难道陛下还是不信任自己吗?
张朋业心中一阵悲凉,陛下连让自己解释的机会都不给,看来今日之灾他张朋业在劫难逃了。
看到两人的张朋业迅速勒马停下,右手按在腰间剑柄上,一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一边问道,“光天化日之下,两位这是要抢劫吗?”
和自己预想中的情况不同,两个黑衣人转身下马,并未对张朋业拔刀相向,对他恭敬的拱了拱手,左边的一看就是首领,稍稍往前一步,“张将军,我等乃宁州牧手下,奉公子旨意在此等候张将军,因身份特殊不便露面,还望将军勿怪!”
听到宁州牧三个字后,张朋业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你们是宁延手下?”
两人点了点头,张朋业悬着的心缓缓放下,摇头笑道,“你们公子的消息是挺灵通啊,这么快就知道我要返回殷都一事,还让你们在此等侯。”
黑衣人语气生硬,继续拱手说道,“张将军,公子希望您能返回定州,与他共商禁卫军归京一事,兹事体大,马虎不得。”
张朋业昂首笑道,“我张朋业乃当今天子下诏册封的禁卫军统领,除了天子圣旨,谁的话我都不听,如果你们在此等候是为了让我返回定州的话,那你们可以回去给宁州牧复命了,说他好意我张朋业心领了,但这个殷都我还是得去,不管结局如何,我张朋业都是禁卫军统领,是天子亲卫。”
前面的黑衣人再次开口,“张将军,我们希望您不要意气用事,我家公子这么做也是为了禁卫军和您的安全考虑,希望您不要见怪。”
“我的话已经说过一遍了,我不想再说第二遍,南下入京,我意已决,你们速速让开,休要再次耽搁时间。”张朋业厉声说道。
“禁卫军北上已是抗旨,张将军可知按大奉律,抗旨是何罪吗?”黑衣人皱眉说道。
“斩首示众!”张朋业淡然说道,他是谁?张朋业!岂会怕死?怕死就不穿禁卫军这身盔甲了。
“那将军你。。”
“让开!”
张朋业不耐烦的吼道。
张朋业倔驴一样的性格在此刻彰显无遗,两个黑衣人也是无奈,只能拱手离去,乖乖让路。
他们能做的也只是好言相劝,总不能拿个大麻袋将人绑回去吧。
归京之利害已经言明,张朋业还是执意要回,就说明他已经做好面对这些的准备了!
张朋业何尝不知道宁延是为了自己和禁卫军好,可他终究是大奉天子的禁卫军,不是宁延的。
事情既然做了,那他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这没什么,可若是在这关键时候丢了自己禁卫军统领的尊严,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张朋业骑马悠然往前走去,路过两个黑衣人身边后,开口道,“你们告诉宁延,如果还能再见,我张朋业请他喝酒。”
两个黑衣人稍稍愣神,反应回来后急忙冲着张朋业的背影拱手,久久难收;这一幕,两位黑衣人何尝不是在替自家公子在送别一位英雄,一位故友。
张朋业走远后,为首的黑衣男子缓缓卸下蒙面黑纱,眉眼深沉的看着远处的张朋业。
旁边黑衣人走到男子面前拱手,“堂主,该说的都说了,还是没劝住,公子那边。”
“张将军明白公子是为了他好,我们已经严明利弊,是非取舍他心中也有数,只是他的骄傲不允许他低头罢了,一入殷都深似海,张将军当世英雄,怕是要就此沉沦了。”蓝衣男子无奈说道,“速将此事告知公子。”
“是。”
堂主之称,敦煌仅一人——飞鸿堂主宋世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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