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温嬷嬷一手扶住她的腰,另外一只手熟练摸向顾楠的脉搏。

    腹部的抽痛越来越强烈,顾楠脸色泛白,几乎整个人都靠在如意身上。

    “应该是站的时间太久了,天气又冷,让我缓缓。”

    温嬷嬷神色凝重,接过顾楠,吩咐如意:“你快去让人把马车赶过来。”

    如意出去很快又返回来,神色泱泱。

    身后跟着去而复返的谢恒。

    谢恒的目光落在顾楠苍白的脸上,眉头微蹙。

    “我先让母亲坐一辆车回去了,我和你同乘另外一辆车。”

    顾楠不愿意和他坐同一辆车。

    可是腹部下坠的疼痛感让她整个人浑身僵硬,又急又怕。

    她知道自己动了胎气。

    眼下保住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顾楠垂眸掩去眼底的冷意,缓缓往前走去。

    每走一步,腹部犹如千斤一样往下坠去,疼痛感更甚。

    忽然,整个人身体腾空。

    谢恒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顾楠惊呼。

    谢恒望着她,神色复杂,嘴角紧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顾楠,我现在还是你的丈夫,我就是再没人性,也不能让你晕死在这大堂外吧?”

    顾楠抿着苍白的嘴唇,眼底闪过一抹嘲弄。

    若这不是在京兆府衙门外,谢恒又怎么会伸出援手?

    他巴不得她肚子里的孩子掉了呢。

    谢恒将她抱上马车。

    坐进马车的一瞬,她看到拐角处停着一辆马车,车下站着一个人。

    平安?

    他怎么会在这里?

    顾楠一惊,难道萧彦已经知道了京兆府衙门发生的事?

    待她再要仔细去看,谢恒已经钻进来,关上了车门。

    隔绝了外面呼啸的北风以及白茫茫的雪,也隔绝了顾楠的视线。

    谢恒一路将顾楠抱回松雪堂,才转身离开。

    顾楠望着温嬷嬷,脸色血色褪尽,放在腹部的手不停颤抖。

    “温嬷嬷,孩子孩子”

    因为太过害怕和紧张,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温嬷嬷握住她冰凉的手,“应该是受了寒,加上又气又急,动了胎气。

    姑娘别害怕,只要卧床休养几日,再配上安胎药,就没事了。”

    “真的?嬷嬷没有骗我?”

    “没有,姑娘胎像一直很稳,郡主那边事发突然,加上天气又冷受了寒。”

    温嬷嬷接过如花刚灌好的汤婆子放在顾楠手里。

    “姑娘好生歇着,奴婢这就下去煎药。”

    得知孩子没事,顾楠紧绷的身子才缓缓松懈下来。

    紧紧握住汤婆子,这才发觉自己浑身冰冷。

    如花红着眼眶,朝着南山堂的方向大骂。

    “一群没良心的,早知道咱们就不该给他们炭火,别说四千两银子,四万两咱们也不卖。”

    如意叹气,“要银子,郡主理亏,咬着牙还能给,咱们姑娘若真是不给炭,一个不孝的罪名就能扣在姑娘头上。”

    如花咬牙切齿,“又是孝道,难道女子成了亲,就得被公婆一直用孝道压制吗?

    明明他们做错了,我们反抗就是不孝?这也太不公平了。”

    顾楠叹了口气,“傻丫头,这世上对女子本就不公平。”

    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男人可以三妻四妾,青楼买醉,风流快活。

    女人却必须三从四德,恪守本分,明明是谢恒的错,她想和离都难如登天。

    如花气哼哼,“我将来要找男人,就找个没爹没娘的,我看谁敢压制我。”

    顾楠被她一番话逗得忍俊不禁,沉重的心情被冲散许多。

    “我记住了,将来定然给你找个没爹没娘的夫君。”

    “姑娘。”

    如花红着脸跑去给温嬷嬷打下手了。

    顾楠笑容微敛,“我刚才在衙门外看到了平安,他怎么会在哪里?”

    如意往前凑了凑,小声道:“奴婢去张三铺子的路上,恰好碰到了平安。

    幸亏碰到了他,不然奴婢要用钱收买张三,只怕不一定能成。”

    顾楠有些讶异,“怎么回事?”

    京兆府的衙役来得太过突然,她没有任何防备。

    听到淮阳郡主烧炭火中毒,温嬷嬷小声说了一句:“能加在炭火里的毒多半都是香料之类的东西。”

    她心中微动。

    半个多月前,她在报国寺揭穿淮阳郡主用的安息香里加麝香的事,逼得淮阳郡主杖毙了张妈妈。

    回来后,她特地让如意打听了一番,找到了张妈妈买香料的铺子。

    温嬷嬷的一句话提醒了她,所以跟着衙役离开之前,她匆匆交代如意去找张三。

    “他若不肯指证郡主的人,就用重金砸,砸到他开口为止。”

    匆忙之下,她只来得及如此安排如意。

    如意道:“那张三是个嘴硬的,我进去交涉,反而被他直接赶了出来。

    后来是平安蒙面进去,伪装成郡主派去张三灭口的人,张三才肯跟我去衙门。”

    原来如此。

    怪不得张三到了衙门大堂,没有犹豫,直接就指证了管事妈妈。

    甚至还揭穿了淮阳郡主用麝香迫害侯爷妾室的事。

    张三这些年从淮阳郡主手里挣了不少钱,只有身家性命遭到威胁,才会出卖淮阳郡主。

    不得不说,平安这招比自己用重金砸好多了。

    如意拍着心口一脸后怕。

    “若不是恰好碰到平安,今儿这事只怕不能善了,姑娘若是被衙门收进监牢”

    如意想想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顾楠摇头失笑,“傻丫头,你还真当是巧遇不成?”

    如意错愕,“姑娘的意思是奴婢遇到平安不是巧合?”

    “你以为呢?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的巧合?”

    如意想了想,反应过来。

    “也是,上次在兴味楼,奴婢就觉得好奇,怎么那么凑巧平安就把长顺媳妇送过来了?”

    她凑到顾楠跟前,小声道:“这么说是摄政王那边一直让平安暗中注意着咱们这边的动静呢?”

    顾楠不置可否。

    手轻轻抚摸着腹部,无声感慨。

    孩子,你知道吗?今儿若不是爹爹,你就会遇到危险了。

    如意喃喃:“摄政王这么关心姑娘,可见心里是真的看重姑娘的。”

    顾楠心里有些乱。

    她也摸不准萧彦到底是什么心思。

    “不说这个了,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夜里。

    顾楠睡得很不安稳,梦里一会儿是她站在大堂上,声嘶力竭地证明自己,大堂空荡荡的,却没有人听到她的声音。

    一会儿又梦到前世她被谢恒下了药,浑身是血,流掉孩子的场景。

    “痛,好痛。”

    耳畔响起一道低沉柔和的声音,“哪里痛?”

    哪里痛?

    顾楠迷迷糊糊地伸手,却握住了一只带着凉意的大手。

    她倏然惊醒,撞进一双深邃关切的眸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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