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去香草田里摘了一把嫩尖,举到萧恪面前。

    笑盈盈道:“奴婢用这个香草嫩尖,给你做手擀面吃好不好。”

    萧恪缓缓睁开了眼,阴郁的目光落在她的手心。

    少女两只手合拢,粉白的掌心中托着一大把嫩绿的草芽,芽尖上还能看到晶莹的水滴。

    他定定看了许久,才开口,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用它,做手擀面?”

    素月点头。

    萧恪眉头仍然皱得紧紧的,“只用它?”

    素月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连忙点头。

    “只用它,然后再放一点点鸡蛋,油和葱花。”

    萧恪脸色倏然一沉。

    素月连忙改口,“鸡蛋也不放了,就是油和葱花。”

    萧恪抿着嘴,直勾勾看着她。

    她叹了口气,“要不王爷您屈尊,就去厨房看着奴婢做行不行?”

    萧恪想了想,片刻后,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

    走了几步,见素月仍然站在原地不动,眉头一皱。

    “不是要去厨房吗?”

    耶?

    还真去啊。

    素月懊恼,知道还是上次她偷偷给他做肉吃留下的后遗症,只能叹息一声,迈着小腿跟了上去。

    不管怎么样,他肯开口吃点东西就已经是好的开始了。

    这一次,她一定要更谨慎,更小心一些。

    来到厨房,她先将香草嫩芽捣得碎碎的,然后挤出绿色的汁水来,然后又加了面粉和面。

    和好面是绿色的,让面团醒一会儿,趁着这个时间,她又切了点葱花。

    等面醒得差不多了,将面擀成面片,再切成粗细均匀的面条,等水开了下面条。

    萧恪坐在厨房角落里,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动作。

    起初素月觉得很不自在,擀面的手都有些颤抖,后来一想反正自己也不会乱放别的东西,就随便他看吧。

    她深吸一口气,找出一只精致的瓷碗,里面放上葱花和盐,淋上一点香油,再浇上半碗面汤。

    最后将煮熟的面条捞出放在碗里,这样,一碗香喷喷的葱花面就做好了。

    略有些发白的面汤,嫩绿的面条,配上漂浮的葱花香油,清淡又雅致。

    素月心中忐忑,不敢催促,只敢小声道:“王爷看到了,奴婢没放别的东西。

    您尝尝看,哪怕只吃一小口,或许头疼的症状就能改善呢。”

    萧恪盯着面条看了片刻,慢吞吞地拿起筷子,挑了一根面条放进嘴里。

    面条劲道爽滑,带着一丝淡淡的甜味,以及香草独有的那种沁人心脾的香味。

    他嚼得很慢很慢,许久才将面条咽下去,然后停顿一瞬。

    素月的心顿时悬了起来,一直盯着他的动作,过了片刻,见他没有吐出来,不由暗暗吐出一口气。

    等看到萧恪又慢吞吞挑起一根面条时,她双眼一热,激动得差点掉下泪来。

    太不容易了,王爷近十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再不吃东西,只怕就要活活饿死了。

    厨房外面,一直眼巴巴盯着厨房里情形的海生与何叔激动得直接抱头痛哭起来。

    王爷能吃东西了,意味着宣王府众人的脑袋算是保住了。

    一碗面条,萧恪虽然只吃了三分之一,但比起之前,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吃完之后,萧恪没有吐,而且晚上还睡了一会儿。

    在这之前的十天里,他几乎夜里就没有合过眼。

    素月越发肯定香草能够帮助萧恪恢复食欲,稳定情绪。

    自那以后,她每天更用心的照顾那一片香草田,分顶摘下来的香草嫩芽,做菜或者做面吃。

    香草的叶子摘下来晒干做成香包,虽然香味很淡,但可以佩带在萧恪身上。

    为此她连夜赶制了几个大一点的荷包,专门用来装香草叶子,每隔两三天换一个。

    等到香草开了花,她又仔细将花收集起来晒干,于是萧恪身上的香包里又换成了香草干花。

    她还特地去学了制香,用香草花做出来的花香,用来熏染萧恪的衣裳。

    不知不觉间,她除了为萧恪做饭,照顾香草田之外,还承担了为萧恪做荷包,腰带或者贴身衣裳的活计。

    萧恪吃了饭,大部分时间都是坐着发呆,有时候也会看一会儿书。

    这个时候,素月便会在旁边不远处做女红,或者拿出自己的小册子,用自己制的炭笔在小册子上记录。

    她很小的时候,父亲就进京赶考了,自此音讯全无。

    但父亲在进京之前,是教过她读书识字的。

    父亲还说:“要想写一手好字,就要勤学苦练。”

    父亲走之前,用自己所剩下的宣纸帮她订了好几个小册子。

    她为了多练字,就用小册子记录每天的生活,久而久之,就养成了每日都要记录的习惯。

    只是后来家里遭了洪灾,一路流离失所,她的小册子从宣纸变成了麻纸,纸也是用自己烧出来的烧火棍做成的炭笔。

    六月二十一日,今天的天气阴沉沉的,就像我的心情,唉,王爷还是只爱吃青菜和面,愁。

    七月初五,天气晴,王爷多吃了半碗饭,继续努力,争取下半年把王爷

    咦,喂胖的喂怎么写呢?

    她一手捏着炭笔,咬着嘴唇努力思索着。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喂字怎么写?王爷瘦得跟小鸡仔似的,什么时候才能被喂胖啊。”

    尾音一落,素月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呢。

    糟糕,王爷听到自己说他是小鸡仔,会不会生气发狂?

    懊恼地抬头,对上萧恪阴郁而又泛着雾蒙蒙的紫眸。

    两人距离有些近,她第一次发现他的紫瞳神秘而又好看,宛若海底的珊瑚一般。

    相处了近一年,她深知这个时候的萧恪尚未完全从发呆中回过神来。

    果然,萧恪并没有听清她的话,紫眸盯着她的字看了很久,慢吞吞说了两个字。

    “真丑。”

    丑?

    素月低头看了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的笔迹。

    脸上一热,她下意识用袖子将小册子盖住。

    “丑就丑了,王爷别看就是了。”

    母亲不认得字,自父亲失去踪迹后,她这些年一直靠着记忆中父亲教的那点知识在练字。

    如今还能认得字,还会写字,她已经很知足了。

    萧恪却拉起她走到桌前,然后提笔蘸墨,塞到她手里。

    素月一时没反应过来。

    下一刻,他却握着她的手,直接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喂字。

    然后松开她的手,转身离开了。

    素月看看他离开的背影,再看看纸上的字,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原来王爷听清了她的话啊,所以他也听到了自己说他是小鸡仔?

    素月下意识摸了摸有些发凉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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