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帝称号,云澈倒真没怎么想过。
神帝,当世的至高存在。封帝者,无不是为了追求玄道和权势的顶点,凌然于天地之间,俯视万生。
但云澈,只是为了复仇。帝号如何,对他而言,毫不重要。
“你既然提出,应该已有答案。”云澈直接道。
“我这里,有两种。”池妩仸徐徐道:“其一,你身承劫天魔帝的魔血和魔功,是劫天魔帝唯一继承者。因而,你完全可以直接承过‘劫天魔帝’之名。”
“此帝名,在北神域,自带无上魔威。”
云澈微微皱眉,道:“第二种呢?”
“邪帝。”池妩仸娓娓而语:“你的命运折点,便是身承邪神传承之后,身负邪神玄脉的你,纵然自称邪神,亦不为过。”
“另外,邪之一字,非善亦非恶,又饱含不羁与睥睨,倒是和你的命运与心境变化契合的很。”
池妩仸说完,却没有问询云澈之意,而是美眸一转,问向了千叶影儿:“你觉得呢?”
千叶影儿神色冷峭,道:“他不是劫天魔帝,亦不是邪神。他是……独一无二,不需假任何他人之名,他人之威的云澈。”
“哦?”池妩仸似笑非笑,目光微微下倾:“看来,你早已是成竹在……胸。”
“北域魔主——云帝!”千叶影儿凝眸说道:“云,永镇苍穹,俯傲万生。云垂,可覆世翻海,云怒,为九霄天雷。”
“而且,这是他的姓氏。既势为天下之帝,便要让天下万灵在心中永铭‘云’之一字!”
千叶影儿语落,但嘴唇轻动,沉着眉头,向池妩仸传音:“这也是,他能给予他的家人、族人的永恒荣耀!”
这句话的背后之意,是以云冠世,能在某种程度上,消抹他对家人族人的深愧。可以为了家人、族人永恒延续荣耀……延续人生。
相比千叶影儿那明显比之先前又暴涨了不知多少倍的敌意,池妩仸却丝毫没有“接招”一较之意,反而微笑颔首,赞道:“很好,魔主云帝,那便如此定下吧。”
千叶影儿:“……”
云澈抬头:“我还没有答……”
“第二件事,是关于东神域琉光界的那个小丫头。”池妩仸道。
云澈一怔,猛的转身:“水媚音?她怎么了?”
池妩仸的真身从未接触过水媚音,但“沐玄音”却是不止一次的见过。当年云澈和水媚音结姻之事,还是她一手促成……虽然最终未能成正果。
“大概是两年前,”池妩仸缓缓说道:“琉光界曾收留保护你的消息传出,为月神帝所制裁。”
“月神帝”三个字,同时刺动了云澈和千叶影儿的神经。
云澈心魂剧震,低低出声:“制裁……是什么意思?”
池妩仸声音缓下,魔音抚心:“据说,此事被琉光界王水千珩一己揽下,月神帝本欲出手将其诛杀,幸得宙天神帝赶到劝阻求情……之后改杀为废,同时,水媚音亦被囚禁于月神界,且要禁满千年。”
“……”云澈未语未动,但神色一片阴煞。
在云澈心魂之中,东神域仅存的净土,除了吟雪界,便只有在他黑暗暴露,为世所敌,却依旧紧紧抱住他,用泪水染湿他后背的女孩。
那是那冷如冰狱的一天中……唯一的温暖。
“水千珩被废后,已退下界王之位,如今的琉光界王为水映月。至于水媚音,被囚于月神界后,便再无消息。琉光界曾数次探望,皆被轰出。”
咔!
云澈紧捏的手骨猛烈错位,齿间亦咯咯作响。
当年,他在琉光界醒来后第一时间离开,并极力的撇清关系与痕迹,竟还是连累了他们,而且连累的如此之重。
“无论世人怎么看你,云澈哥哥在我心里,永远都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人。所以……求你……一定要活着……和所有你爱的人……都平安的活着……好吗……”
当年,最后一次相见,离别之时,她盈泪的目光,带泣的轻诉,是之后那最为灰暗的几个月中,让他没有彻底堕入黑暗的珍贵星光、
月神帝……
夏倾月!!
云澈目绽恨光,缕缕失控的杀气在他瞳眸中混乱交织。
蓝极星破灭的绚丽画面,是他这一生最残酷的噩梦。
他对夏倾月的恨意与杀心,犹在宙虚子之上。
“不愧是月神帝,果然足够狠绝。”千叶影儿低声道,随之有些诧异的瞥了池妩仸一眼。
夏倾月如此做倒是再正常不过,一来更为彻底的撇清曾为魔人之妻的痕迹,二来……怕水媚音对云澈用情至深,将来成为大患。
身为狠绝的月神帝,当然要借着这个再好不过的理由,将这个身负无垢神魂,可能成为祸患的水媚音牢牢控住。
“不必等到封帝大典之后了。”云澈缓慢出声,字字低沉:“直接开始造势吧……让婳锦,现在便去东神域!”
“有些操之过急。”池妩仸倾眸道:“不过,既是魔主之命,我又怎能拒绝呢……半个时辰前,她便已动身了。”
她太了解云澈,将水媚音的事告知他后会引来怎样的反应,她已预想道。
但,她又并不想瞒着云澈。没有男人喜欢隐瞒,即使是善意。
云澈没有再说话,他长呼一口气,身影一晃,已是坠下魂罗天。他需要找个地方冷静一番。
“哦?”池妩仸美眸看着千叶影儿:“为什么不跟上?就不怕……被别的女人趁虚而入?”
千叶影儿同样看着她,似乎想通过她的眼睛看清她的全部心魂:“以北神域和东神域的闭塞程度,能将讯息探听到这种程度,想必是耗费了不小的心思吧。”
“黑暗永劫给予的黑暗契合下,黑暗气息在北域之外暴露的可能骤降千百倍,所以……”池妩仸眸光妖媚中透着朦胧:“并没有那么难。反过来,三方神域的人想获取我北域的情报,依旧是寸步难行。”
“你为什么会专程和他说琉光界那个小丫头的事!”千叶影儿问道:“他应该不会无聊到和你提及有关她的事。”
“小丫头?”池妩仸浅然一笑:“这个称呼,我可以喊,你不可以。经历了宙天神境后……论年龄,论先后,她可都是你的姐姐。”
“……回答我的问题。”千叶影儿再一次问出了之前问过的那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封帝大典完成后,我会告诉你的。虽然……”池妩仸软声道:“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千叶影儿没有再追问,也没有去找云澈,而是忽然转而问道:“你知道夏倾月这个人吗?”
“知道。”池妩仸回答:“我对她的了解,说不定比你要深得多。”
“哦?”千叶影儿倒是没去质疑,问道:“那以你对她的了解,她是个怎样的人?”
池妩仸脸上的淡淡微笑消失,眼眸似乎蒙上了一层黑暗的雾气:“我身负魔帝之魂,曾自诩识人无双。但夏倾月这个人,却是狠挫了我这方面的自信。夏倾月在我当时的判断中,是一个绝对不会伤害云澈的人。”
“结果,却是对他下手最残忍狠绝的人。”千叶影儿冷笑一声。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便是真正看清一个女人。”池妩仸目视千叶影儿的金眸,唇瓣微翘:“毕竟女人呀……太过于善变。”
千叶影儿金眉一蹙:“你在说我?”
池妩仸微笑:“当年在中墟界,你当着云澈的面扒了蝉衣的衣裳,当时,你应该是特别想看到云澈兽性大发,将蝉衣狠狠淫辱一番吧?”
千叶影儿:“……”
“皇天界,你与妖蝶交手,妖蝶问你所修的是何种玄功时,你要她‘去问未来的主子’,而且“要在床上问’。”
千叶影儿:“…………”
“你那个时候,定是巴不得云澈把所有身居高位,能让你看得过眼的女人都轻贱糟蹋了……就如你的境遇一样,从来得到一种扭曲的平衡与快感。”
“……”千叶影儿眸光微凝,但没有说话。
“而现在的你,却从一个极端,跳到了另一个极端。”池妩仸意味悠长:“我让你看清自己,可不是想要这个结果哦。”
千叶影儿的心魂是扭曲的……之前是,现在依然是。
“哪怕我为帝后,能陪他睡觉的也只有你?”池妩仸抿唇而笑:“如此粗俗之语,青楼女子都难以说出,却出自你梵帝神女之口。这般慌不择言,急迫宣示主权的方式,可是连雏鸟都不如哦。你……就那么怕我吗?”
“我……怕你!?”千叶影儿玉颜凝寒,但内心却是混乱激荡。
眼前这个可怕的女人,几乎每一个字,都在重击她的心魂深处……甚至包括连她自己都没有看清的角落。
她在害怕……就在池妩仸那句话传入耳中时,她发现自己真的在害怕。
当年,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亲情,她跌落深渊。
而今,她灵魂最深处,最为恐惧,几乎每一缕信念都在恐惧……甚至从不会、不敢用表意识去想的东西,便是再一次的失去……
就如池妩仸当初所言,曾经只心利己而视万生为工具刍狗的梵帝神女,已沦落为完全失去自我的彷徨雏鸟。
而能“救”她的,也只能是她自己。
池妩仸缓步向前,站在了千叶影儿身侧,肩膀轻轻碰触到了一起。她缓缓吐息,轻语道:“你真的不用害怕我,只要你不变成另一个夏倾月,我就永远不会是你的敌人,更不会把他从你的身边抢走。相反,就如我当初和你说过的一样……我对你最多的,反而是感激。”
“而且,”她声音软下,魔音魅心:“若能与梵帝神女同床共侍一个男人,我可是期待的很哦……相信,他也一定会很喜欢吧。”
“…………”
千叶影儿全身一阵酥麻,回神之时,周围已没有了池妩仸的身影。
但她那可怕的魔音,却依旧缠绕于她的心魂之间,无法挥散。
——————
劫魂圣域内外,万灵涌动,每一道气息,都强大到让人心悚魂惊。
劫魂界的天空魔云密布,苍穹比平时低了很多,黑压压的仿佛随时都会倾覆而下。
无数的界王、霸主齐聚劫魂界,圣域之内,上位星界已是正襟端坐,圣域之外,亦铺开了不见边际的人潮。
黑云在翻滚,黑雾在攒动,数不清的黑暗玄阵运转在劫魂圣域的每一个角落,这些黑暗玄阵以焚月界的魔遗之器为核心,三王界合力共铸,可以将今日的的封帝大典投影到北神域的每一个角落。
劫魂界所有的浮空岛屿齐聚于圣域之上。更为惊人的,是遥远的高空之上,那三片让一众上位界王都望而生畏的巨大阴影。
劫魂、阎魔、焚月三王界的主玄舰!
今日全部聚于劫魂界的上空,三尊现世魔神,俯视着北域苍生。
场面之浩大恢宏,亘古未有。
北域强者浩浩荡荡,但无论圣域内外,都一片骇人的安静,连交头接耳者都少之又少。他们时而仰望苍穹,时而深深屏息……他们知道,自己即将见证北神域的历史。
北神域的历史,也将永远记住今日。
云澈,北域三王界共拥的至高魔主。
究竟是三王界为了某个目的的共立之谋,还是……这个传闻中来自东神域,年龄才堪堪半甲子的少年人,真的在如此短的时间,如此彻底的压服了三王界!
时间缓慢流转,许久的安静之后,终于……
轰隆隆隆!
沉闷的轰鸣从上空传至,三大王界主玄舰在这时缓降而下,那无形的可怕威压,像是带着整片苍穹齐齐压了下来。
一个饱含摄魂帝威的声音震空传至,响彻在劫魂界,乃至北神域的每一个角落:“时辰已到,恭迎魔主!”
喊话之人,赫然是阎天枭。
曾经的北域第一神帝,竟亲为这场封帝大典的主持者。
北域玄者心中之惊然,无以形容。
阎天枭声音落下之时,三主舰亦停止沉降,一道魔光从它们中间穿过,铺开一条黑暗之道。
黑暗之道的尽头,一个一身黑袍,目若深渊的男子踏在了魔光之上,亦现身在了所有北域玄者的瞳眸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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