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白玉打造的升降梯,将二人送到九层。
周围一直有浅淡的吟唱乐声隐隐传来,纵然听不真切,却也令人升起一股心旷神怡之感,消耗掉的灵力甚至在缓慢增长。
“纯血鲛人的歌声真好听,可惜我是个五音不全的。”
格日乐感叹。
渡星河神情淡淡:“何止”
就连自己的灵台丹田,都受鲛人歌声所吸引。
可以理解为何慈悲海的鲛人深受修士追捧了,没沦为宠兽,背后该是因为受海主庇护。
「你已到达水晶宫九层。」
上方响起一把温柔的女声,渡星河抬头望了眼,上方是一片中空的琉璃板,里面养着一只会口吐人言的彩雀,它正是声音的来源——在陆地上,琉璃夹层养鱼的装潢不鲜见,她就在商会驻地见过一次,没想到在深海之中,反而流行用来养鸟儿。
周围见不到的,才叫稀奇矜贵。
出了升降梯,有四名侍从前来迎接引路。
格日乐钦佩道:“要不是跟着仙长,我这辈子都不敢来这种地方消费。”
就连地板砖都是白潮玉打造的,他踏过一步都觉得是亵渎,于是放轻了脚步,走得特别慢。
格日乐小心翼翼走了两步,再一抬头,发现都快看不见仙长的背影了,登时急忙加快脚步跟上去:“仙长果然见多识广,这光是一块就要价上百中品灵石的白潮玉,我走在上边都怕把它踩花了,是我太小家子气,远不如仙长从容。”
渡星河:“……”
她根本不认识白潮玉,还寻思这用的白色瓷砖呢。
穿过数条隔间后,来到里室,里面坐着一位身材娇小的鲛人,先映入眼帘的,是长长的鱼尾巴,珍珠白的鳞片在鱼灯笼的映照之下,折射出色彩斑斓的微光,它的尾鳍长短不一,越到尾端越透明,款款地飘荡着。
侍从垂首:“宫主,我们把人带到了。”
被称作宫主的鲛人回过头来,露出婉媚绝伦的一张脸上来。
他苍绿色的眼眸穿过扇般浓密的睫羽,含着笑意望了过来:“客人请坐。”
“原来你就是水晶宫宫主?”
略感意外后,渡星河大马金刀的在他面前坐下,直截了当地问:“我初来贵地人生路不熟,料想这里人流密集,想向宫主打听点事儿,我带的灵石不多,不过身上也算是有点高品质的丹药……”
“姐姐别急。”
他双手将一份糕点交到她手里,笑时眉眼都是温软的:“水晶宫是我的家族企业,你既然买下了我的一个时辰,那我们就慢慢聊,你想问什么,只要是我能说的,我都告诉你,我们之间用不着灵石丹药。”
见面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两人的关系已经快进“我们之间”了。
渡星河正要依着社交流程再次坚持要付费,宫主嗔她一眼:“我迎客的糕点姐姐也不愿意尝一口,是看不上我这儿的糕点么?那你下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份你喜欢的,让我也尝尝姐姐中意的口味,好让厨房改进。”
“下次我给你带玄朝最好的御用糕点,”
随口画了个饼之后,渡星河便将糕点放在一旁,目光停在着宫主的脸上:
“我想打听两件事,宫主先听听。”
“好呀。”
他笑着点头。
“我想知道慈悲海谁人修炼罗刹棍法,还有,黑齿城六年一次的集会。”
渡星河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他的神态变化。
可惜,宫主一直保持着专注倾听的神色,就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就在这时,外面长廊传来一阵骚动:“等等,现在里面有人,你不能进去!”
“有人便有人,我还怕谁不成?”
说着,门便被强行踹开,渡星河回头一看,是一名足有近三米高的黑甲鲛人,也是她进鲛城以来,见到最丑的鲛人,满脸横肉上一道刀疤从左额划到右下巴,背鳍黝黑,锋锐如刀。
“宫主,是时候跟我回去黑齿城了!”
他盯着宫主。
宫主淡声说:“大将军,你要找我,也得等一个时辰之后,我这个时辰不得空。”
黑齿鲛人岂是能好好讲道理之辈?那个黑齿立刻被激怒了:“废话那么多,我说要带你走就要现在带你走!我看谁敢拦老子!”
他身后跟着两个作小兵打扮的黑齿。
其中一个手上提着个脑袋,脑袋剁干净,底下连着一片血肉模糊的内脏。黑齿兵提刀将那女鲛的头一分为二,往三人面前一摔:“谁要多话,下场就如此鲛!”
头颅碌骨碌地滚到渡星河的脚边,碰到她的小腿才停下。
她不熟此地,宫主递给她的糕点也没吃一口,眼尾余光扫到那死不瞑目的头颅,竟也有点饱了,晚膳都不用吃了。
再一细看,模样还有点熟悉,是方才接待过自己的小鲛贝贝。
“理论上,我是不想多管闲事的。”
三只黑齿便看见这身材纤瘦的女客投来轻飘飘的一道目光,带着点事不关己的味道。
下一秒,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将头颅摔到她脚边的小兵便以眉心作分水岭,一分为二,跌落在地上,本应漾开的血被残余剑气封在切面之中,甚至能从切面看到里面仍在生理性跳动的五脏六腑。
“但我花了许多灵石买下宫主的一个时辰,谁再打扰我的谈话,我就杀谁。”
渡星河掀眼皮,看向为首的黑齿将军:“你可以试试。”
试?
怎么试?
他甚至没看清她是何时拔的剑,又是何时将剑收入鞘中的。
黑齿将军面色难看地盯了她一会,才移开视线:
“宫主,那我就再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
他转身就要走,渡星河却叫住他:“慢着。”
黑齿将军顿住。
“把你的垃圾带走。”
话音刚落,他浑身的肌肉都颤抖起来,条条青筋暴起,最终,还是眼神示意另一个小兵将地上的尸体背起来带走,重新关上的门是透光的,透过剪影,能看见二人还在门外坐等。
宫主眉眼低垂着,脸颊泛起淡淡的红:“让这等人打扰了姐姐的雅兴,真是对不住。”
他的声音清浅舒缓,一言一句都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原也不是你的错,黑齿鲛人果然霸道,”渡星河蹙眉:“他们不是要将女鲛掳回去生儿育女?怎么连你也要跟他们走。”
听到这话,宫主惊讶地望向她:“姐姐竟然不知?”
“不知何事?”
“我们鲛人百岁成年,成年才分雌雄,他们是看我长得格外美,要带我回去,逼我当女鲛。”
宫主迎着渡星河的目光片刻:“一般来说,鲛人会根据心上人的性别选择自己是当男当女,我还没想好,你更喜欢男鲛还是女鲛?”
被漂亮的鲛人倾情地望着时,会生出被爱的错觉。
奈何渡星河对这方面仿佛缺少了慧根,她说:“当男当女都一样,最重要是你自己喜欢。”
“我喜欢当男鲛,也想当女鲛。最好能和所有人相爱。”
宫主说出了一种很小众的婚恋观。
他一顿,接着说:“姐姐提到的,是万法庙里不传外人的棍法。”
万法庙!
那只金丹猿妖曾说过,它在慈悲海游历时拜入一位僧人门下,它说得含糊,说是那位僧人也不曾告知他详细来历,渡星河亲历此地探听,才终于得知棍法出处。
好嘛,不传外人的棍法,让一只猿妖学了去。
她还教会了参水。
渡星河纳闷:“万法庙也在慈悲海里么?”
“自然。”
“罗刹棍法属火,怎么能在海里练?”
宫主唔的一声,笑了:“所以这才叫秘法嘛,我没去过万法庙,也只听别人说过,尚不清楚真伪,不过我能给你画个大概的海图。”
“那便麻烦宫主了。”
宫主便在她面前开始捕捉海中的流光,那一线鱼灯笼投下来的亮光在他指尖有了实形。那从虚到实的一瞬,渡星河能从中觉察得到轻微的灵力变化,料想这该是鲛人天生就会的法术,向天地借光化虚为实。
很快地,一面简单海图出现在他的手里。
他没忘在上面标注黑齿城的位置:“黑齿鲛人的暴躁脾气姐姐也领教过了,他们在海中横行霸道,见到漂亮女子就心生歹意,姐姐长得好看,还是离黑齿城远些好。”
“我不怕他们。”
渡星河不知这是否激将法,但她就听不得这种话:“区区几条相貌丑陋的公鱼,我阉了做成鱼生。”
“要是我也像姐姐一样强大就好了。”
宫主满眼濡慕。
渡星河细看海图,万法庙离这颇远,得游到西边去。
“至于姐姐问的,黑齿城六年一次的集会,我倒是略听说过,黑齿把我们北溟女鲛当作入场门票,以往常有修士因此掳了我们的女鲛去,尊上因此大开杀戒,此风才渐停。”
“集会上卖什么的都有,卖的都是在外面不好出手的东西,灵石难以衡量价值,大多是以物易物的,看自己需求。不过,我听说得最多的,是稀有的丹方和药材,因为慈悲海唯一的地火源就在黑齿城。”
宫主一顿:“姐姐想去黑市集会吗?”
进入黑市集会的门票有两种。
一是拿出价值珍稀的物品以示交易诚意。
二是带一只北溟女鲛去。
“你知道确切的举办时间吗?”
渡星河反问。
宫主颔首,所说的日期大约在半个月之后,而渡星河的剑起码得等三个月后才能锻造出来,到时候她的实力会提升不止一个台阶。
见渡星河不说话,宫主也没多言,只是伸手去抚摸了一把茶几花瓶上湖水绿的珊瑚,一阵浅淡的宁神甜香便在屋内涤荡开来,等到她回过神时,宫主才看向旁边坐立不安的格日乐:“姐姐是外来人,有自己的事儿要做,你不要为难姐姐。”
娘亲被黑齿掳走,格日乐怎能不急?
可他如此弱小,急也没用,无人可求,还不如先把接下来的工作做好。
听见渡星河和水晶宫宫主谈起黑齿,又见她轻描淡写就斩杀一鲛,心中顿生奢望。
“要是尊上没遭到暗算,可恶的黑齿人又怎敢这般放肆。”
格日乐恨道。
渡星河问:“我记得守城门的女鲛说过你们尊上中了毒,这么厉害的人物,竟也会受毒物所伤?”
“虚无尘,”
宫主将花瓶推回角落:“原料是临魔海沟里的一种结晶体,经秘法炼制后,越强大的存在受影响便越强,虚无尘没有灵气,又有细作相帮,才骗过了尊上的眼。此毒唯有一物可解,就是今年集会的压阵拍卖品因果瑚。”
要打得过黑齿城,就需要海主苏醒。
但要海主苏醒,就需要黑齿城里的因果瑚。
留给北溟鲛城的,是一个无解的局面,只能将女鲛献出换取和平。
不言语的渡星河打开了系统商城,在里面翻找能够解毒的物品,几乎都只能对自己和自己的血亲使用,她不死心:【系统,难道抱养的皇子公主就不能同享此福吗?】
系统:【推荐商品[一胎六宝丹],宿主不必抱养别人的孩子。】
……可恶,认养海主失败!
渡星河低头,那颗头颅还在脚边,她弯腰将贝贝惊恐睁大的眼睛合上:“如果我能把因果瑚偷回来,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理论上,自己该是个精致利己主义者。
实际上,她是真的忍不了。
要说硬碰硬,渡星河不一定能全身而退,论来歪门邪道,她有系统相助。
“只要救醒尊上,姐姐就是北溟鲛城的大恩人,城中宝物任姐姐挑选。”
“我水晶宫的鲛人,姐姐想要纳谁也可带走。”
“或者姐姐喜欢小一点的,我也可以归你,你让我变男变女皆可。”
竟然是快进到献身环节了。
渡星河摇头:“献身就不必了,报酬可以后谈,你只要记住我不打白工就行。”
比起整个鲛城,她对强大的海主能给出什么报酬比较感兴趣。
还有……
“你跟尊上到底什么关系,为何会对她中毒的细节知道得这么清晰?”
事情发生得那么快,即使海主中毒的事人人皆知,中的是什么毒,要用何物去解,却不会大街小巷的去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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