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羲和园,注定灯火通明。
医修忙得脚不点地,因为有护心符的存在,根本没料到会有这么多的伤员,就连九阳宗的疗伤丹药都见了底,恰逢为他师妹而来的郑天路带了妙火门药园大半的丹药来,正好派上用场,填补了这一块的空缺。
只不过,并非无偿,而是全部按市价略高的价格卖出。
即使如此,也足以让修士们感恩戴德的了。
修士们的伤口受到红光污染,灵兽的攻击又附有不同属性的灵性,需由医修从旁调和,才能将之徐徐化解。医修就那么点,他们的灵力也会耗尽见底,还没分到医修的,就只能硬扛着了。
好在结丹修士身体强健,就这么挂个七天八天也死不掉。
只是生不如死罢了。
两相权衡之下,修士大多选择献出兜里的灵石,向郑天路购买丹药。
他瘪下去的荷包,就这么又水灵灵地重新鼓起来。
郑天路清点一番后,除去请师妹师侄们吃的那顿灵食宴,算下来盈余居然比来之前还多了三分之一,把身旁跟着的保镖修士都看愣了。
“多亏郑道友慷慨解囊。”
受伤的修士接过他的丹药,赶忙服下。
他的手臂被戮火鼠咬烂,伤口不仅碳化还冒着密密麻麻的小火点,他只要一停止用自身灵力抗衡,小火点便会熊熊燃烧起来,蔓延其他部位。服下郑天路递来的丹药之后,清凉灵气从喉间一路滑入丹田之中,伤口上的小火点霎时之间熄灭。
修士原本紧紧皱着的眉,立刻舒展开来:“戮火鼠咬人真要命,好在有郑道友的丹药,多谢了。”
伤员都在一块儿休息,不知是谁哼声嘟哝了句:“人家是给他师妹准备的,提供给我们的丹药也不是不收灵石,多谢个什么劲儿?”
郑天路闻声回首。
但那把声音太轻,周围的人又太多,都在低声交谈,话音才落,就像一滴水融进了海里,根本无从追查起。
他们都抬起了头,显然是听见了。
“呃……”
特别是那对郑天路说完多谢的修士,握着丹药瓷瓶,脸一点点地涨红:“可是真的很痛啊,能忍住的话不买也没人强迫你。我有教养,我就乐意说多谢,不要对别人的灵石指指点点。”
“没事,我的丹药的确就是为我师妹准备的,”
郑天路慢慢直起身,腰板挺得很直,可惜他那天生消不下去的圆润小肥脸和圆眼使得他即便再端腔作势,也端不出来令人俯首称臣的煞气来,反而像地主家的傻儿子被欺负后怒气冲冲地冷哼一笑:“只可惜,我师妹都用不上了。”
他身后响起保镖修士愕然的疑问:“啊?渡星河死了吗?”
“……”
郑天路恼怒回头:“她是没受伤,没受伤!”
渡星河昏迷过去之后,郑天路就是第一个去看的,也给她喂了能加快脏器生长的灵丹。
天笑守在门外,并未进去看。
“既然没受伤,为什么见不到她?”离烛宗的金德卿质问:“殷辞烽是提前被淘汰了,她呢?如果当时她找到我们,她和苏衍前辈一起,剑阵未必会破,我师弟就不会死!她之前是九阳宗的!她也会九阳宗的剑阵!她到底去哪了?”
不同门派所学的阵法不一样。
但只要是同一宗门,拜师后,师长都会向弟子传授该宗门的护宗阵法。
宗门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自家所有弟子都能出一份力。
一旁松霞宗的弟子听得眼睛都快瞪掉了——道友啊,这还是中文吗?让苏衍和渡星河合作?这是来仙盟大比后就断网了,一天玉牒没看过啊!问心崖上的爱恨情仇都快屠光玉牒上的论道版块了。
而持相同想法的,居然不在少数。
只是和这位离烛宗的弟子不同,他们不敢明着说出来。
毕竟各凭本事,修士外出游历寻仙缘探秘宝,不杀人夺宝就不错了,本就没有友爱互助的义务。于是,他们只能含糊地附和问:“对啊,要是她在就好了。”
“十州秘境这么大,兴许她在别的地方也被发狂的灵兽围住了。”
“幻灵宗弟子全灭,我记得罗刹雅和渡星河很要好,竟也没救她么?”
“金道友,我理解你痛失同门的心情,”有修士站起来扶住金德卿,眼珠一转道:“渡前辈和九阳宗的关系……你也不是不知道,哎……”
不同属性的灵气和伤员的血肉腥气混杂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烦躁生厌的气息。
“够了!”
姜则蛮霍地站起来,攥紧拳头:“这些话,你们敢到渡前辈面前再说一遍吗?”
他嗓门极大,一下子压过了所有议论声。
所有人都转目看向他。
“我们不是责怪渡前辈,只是觉得可惜了而已,姜道友你不必如此激动,”那扶住金德卿的修士温声劝道:“你要是觉得我的话说得不妥,我向你道歉便是。”
姜则蛮却认了死理:“你跟我道歉做什么?你该向渡前辈道歉!”
“你不要吼我……”
“我没吼你,我在跟你说话!”
声浪一句压一句,姜则蛮气得眼睛都红了,他其实没懂他们在阴阳怪气什么,就是下意识听着不舒服,他嘴巴笨,不知从何辩起,反倒显得他像无理取闹的那一个。
“我只是觉得如果她当时在的话,能少死一些人,但我也理解,不是每个金丹修士都能像苏衍大师兄一样在危急关头率领众修士合力面对,”那修士没被吓住,身边这么多人,他不信姜则蛮会在这儿动手——即便动手,也不怕:“我是哪里说错了吗?”
“你!”
姜则蛮的胸膛急促上下起伏,皮肤紧绷,血管条条凸起。
他的同门从后按住他的肩,向他摇了摇头,小声道:“你疯啦,你才在十州秘境里激活过蛮族血统,这么短的时间内又打一回……你的经脉会受不住的!”
正当姜则蛮的同门要七手八脚地合力将他按回座椅上时,一个高佻的身影走了过来,周围骤然一静。
屋内,静得连掉下一根针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只余一张张嘴巴徒劳张合着,却发不出来任何声线。
他们看向来人。
能在一瞬间把所有修士都静音了的,正是副盟主迟问星。
“真吵闹。”
她才跟各大宗门的长老和仙盟高层开完会议,渡星河那边有应苍帝守着,问不了她的话,就只能找剩下的修士了。
迟问星大马金刀地坐下,指尖冒出一簇焰火,点起一根旱烟:“你们谁进去过雾洞,进去过的举起手。”
没人举手。
迟问星深吸一口气:“也是,进去过的都死了。那我换个问法,你们知道雾洞里有什么吗?”
这回金德卿举起了手
迟问星瞥过去一眼:“说。”
下一刻,金德卿就发现自己消失的声音又回来了,他道:“我带了探测秘境用的远程法器,雾洞后是一道悬浮在天地间的门,当我发现到了该被送离秘境的时辰,却仍然滞留在秘境时,我就想过那会不会是通往外界的门,但是……”
他话没说完,便被再度噤了声。
金德卿无措地看向她。
“我不想听你的判断,只讲你所看到的,”迟问星的目光冷冷扫过众人:“其余的人发言标准也跟他一样。”
她绝对是他们见过,最欠奉耐心的上位者。
一声响指过后,金德卿才结结巴巴地接着说:“我把法器留在那儿,想看看有没有别人开门进去。”
“那你看到了吗?”
金德卿面露犹豫。
这一刹那的神色变化,迅速被迟问星捕捉到了,一道红光掠过,缠绕住他的手腕,将他往前拽得一跌:“说实话。”
“我看到了幻灵宗的人,”
他显然不太想在其他修士面前提到这一件事,只是迫于迟问星的威压,他也不敢不说实情:“他们推开门,被门拉进去了。”
“门怎么拉人,是拟态的妖物?”
“不是,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但他们就是在一瞬间被拽进去,随后门牢牢关上。就那一眨眼间,我的法器失灵,变成了一块凡玉,从天上掉落下来。”
金德卿从储物戒里将那监测用的小型法器拿出来,交到副盟主的手中。
迟问星接过后,端详了一番:“果然坏掉了,你上面没备留影石?”
金德卿嗫嗫道:“留影石也坏了。”
姜则蛮瞪向他。
其他修士能提供的情报,也和这相差不远。
一道门。
旱烟燃起的小星火漫出淡淡的宁神药草香,迟问星再次打响指,把说话的权力归还给众人,留下一块留影石:“好好养伤,至于你们刚才争论的问题——严格来说,是渡星河救了你们所有人。”
投一石,激起千重浪。
屋里再次静得像潭死水,金德卿的嘴巴张合四次,愣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能说出来。
迟问星懒得跟他们解释,径直走了。
而待她走后,才有人迫不及待地拾起她留下的留影石,注入灵力。
“等等——”金德卿试图制止。
“怎么了?难道你不想知道秘境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不是。”
“那不就得了,都安心坐着看看吧。”
被注入灵力后,留影石上方张开一道光幕——
在无尽夜色中,一半发狂的灵兽兽潮向所有修士发起不管不顾的攻击,而另一半,则向着一处盆地奔袭而去。
盆地的中心,站着一位白衣修士。
她的灵力太强,周围的灵性元素都被她所吸引,凝聚成有了实形的光点,缀在她长垂的乌睫上,连五行灵性都垂怜地亲吻她,为她所用。
所有修士都认得这张脸,正是“不知道去哪儿了”的渡星河。
有灵兽扑向她,才刚接近,就被无形的剑气撕裂得粉碎。
灵兽血肉溅了她半边身子,染红了她的玉骨衣,如寒梅在雪地上朵朵绽开。
花气能殊众,仙姿自绝尘。
“她要做什么?底下是她画的法阵么?”有修士问。
“法阵……对了,数九情也不在,她俩不会玩到一块去了吧!”
“到底是什么效果的法阵,要用上这么多的灵力?”
见她的灵力如泥牛入海般尝试激活法阵,众修士不禁悚然。
紫光萦绕着渡星河的身。
一条蝎尾在身后徐徐扬起,凝聚出的迷幻紫意美得失真。
留影石只能传递画面,并不能将当时的威压如实传递出来,可光是灵力的变化强烈得能用肉眼观察得到这点,就足以让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
他们也见到了,渡星河身上的那只小蛊,将她的腰身啃没了大半。
她不是剑修吗?
怎么还养了只会噬主的蛊虫?
“她……还活着吗?”
见渡星河小腹几乎被吃空,有修士胆战心惊的问,浑忘这是特别难杀的金丹真人。
不等他们想明白,法阵终于充能完毕,瞬间一道紫光冲霄而起,与从雾洞而出的红光相互抗衡,天地之间的灵气汹涌地连结起来。
当时,修士们自身难保,并未注意到天上异象频频。
“她动了!”
万千光团在她抬手的刹那齐齐落下,如天上星辰崩坠,落下一场盛大的殒石雨。
所有的精怪灵兽在同一刹那被震慑在原地,动弹不得!
原来,这就是剑阵告破不久,秘境内所有灵兽丧失行动能力的真正原因?
只有金丹真人,才有这份惊天地的力量。
他们不禁质疑,同样是金丹修士,苏衍做得到吗?
——要是苏衍在这,得被这份疑问气得晕过去,渡星河那是她一人的力量吗?背后不仅有法阵增幅加持,还是她在本命蛊虫上积攒两年的灵力!
再然后,便是十州秘境通往外界的桥梁再次被打开,迟问星出现。
光幕在这时暗了下去,留影石就录到这儿了。
再次在留影石上看到当时的情景,郑天路心疼难当——平时也没饿着那只破蝎子,干吗还吃他师妹的血肉!他少它吃少它喝了吗!
天笑则是用手摩娑着下巴:“要是再录一份去卖钱,得赚多少灵石?”
郑天路回头瞪他:“想都不要想。”
“我这是帮你师妹扬名。”
“那赚到的灵石也该归她。”
“我会跟她谈谈的。”
除了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其他人均是鸦雀无声。
怪不得没见到渡星河……
原来她在闷声干大事。
金德卿的脸一下子烧得通红:“原来是……原来是这样吗……”
“果然很强啊,她真的只有金丹修为吗?我觉得她比苏衍强多了。”
“同为金丹亦有差距,苏衍之前不就从来没打赢过她?”
姜则蛮用力点点头,同门也不按着他了,由他说个痛快:“以渡前辈的实力,不管是自保还是保护她的徒弟都绰绰有余,她为什么要拼着重伤的风险也要和雾洞的力量抗衡?就是因为她想救我们!你们居然还怀疑她的用心,质疑她……”
两声抽噎,众人惊骇地发现,这一手指头能按死一头牛的结丹体修他哭了!
姜则蛮用手背狠狠抹眼泪。
他太心疼渡前辈了。
渡前辈明明是那么好的人,把珍贵的木料炼成法器送给他,还救了大家,居然还要被他们背后讲小话……他还说不过他们!每个嘴皮子都比他厉害,他太没用了,维护不了渡前辈的名声。
“呃,我们也没说什么啊,你别哭了。”
“把眼泪擦擦。”
递手帕的递手帕,也有斟水让他喝两口缓一缓的。
“不过,没想到渡前辈这么热心肠。”
姜则蛮是不善言辞,可他朴素的话语,也打动了众人。
是啊,渡星河一个金丹修士,当然做得到自保。
她甚至不像苏衍背靠九阳宗,必要时须以大宗门弟子的身份出来主持大局,她本可独善其身的,却在最要紧的关头站了出来。
从留影石的光幕中可见,她发动此法阵的条件并不轻松,甚至元气大伤!
三言两语间,把渡星河的形象在此次仙盟大比众修士心中拔至一个非常高的高度,之前质疑她的金德卿脸烧得跟猴屁股一样,更别提那支持他的,两人齐刷刷地低头不语。
……
翌日,本该是公布此次仙盟大比总结果的日子。
可因为死了太多人,更有部份养伤起不来的,于是赛果押后公布,改为为逝者送行。
因着和幻灵宗弟子的交情,渡星河也来了。
她向来是独行的性子,今儿却走到哪,被看到哪。
被注目这事不稀奇,她之前就因为金丹散修的身份被许多修士关注过,可这一次却不同,那些暗中观察的窥视,变成了难言的崇拜、敬佩和一点愧疚。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在羲和园在第十次被回头行注目礼后,渡星河发出了疑问。
天笑反问:“哪儿不对劲?”
“他们看我,怎么跟看神仙似的?”
“师父你不知道吗?”参水吃一惊:“你现在在仙盟大比里多了个圣人称号,所有人都知道你一声不吭献祭生命发动禁忌法阵,要牺牲一人救所有人的事迹了。”
渡星河比他更吃惊:“……我应该知道吗?我什么时候献祭生命了,没人通知我啊!”
她只是透支灵力,在屋里睡了一觉。
结果一睁眼醒来,就成圣人了?
渡星河自觉是个配得感很强的人,什么样的溢美之辞套到她身上,她都不会有半点心虚,可这回实在是有点满头大汗了。
她眯起眼睛,狐疑地看向参水:“是不是你在造谣?”
“不是我!”
参水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渡星河谅小猴子也不敢对自己撒谎,那这事就不好查了,好在她也没纠结太久,便转头问:“数九情呢?可是有她相识的修士殒落了?”
“师妹她在那边。”
参水指向榕树下。
果然,数九情身边围了三个修士,正聊得热火朝天。
渡星河才走过去,就听到她朗声发表重要讲话:“没错,那是我祖传留下来的禁忌法阵,已有千年历史之久,我太奶死前,就嘱咐我,这等损害施术者性命的阵法一定不能再拿出来。可就在那生死存亡迫在眉睫的瞬间,我作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三人齐齐刷了一口气。
“当时,我向葬着我太奶的北方磕了三个头,我把阵法拿了出来,向师父道明此阵法的危害。”
“你师父……”
“你师父就是渡前辈?”
“对!”
数九情沉痛地一点头:“我师父听完我的话后,就说了一句话。”
“渡前辈说了什么?”
三人分明被她所描述的场景吸引了进去,迫不及待想听到下文。
数九情掷地有声:
“师父说,她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在这要紧关头,她必须站出来,也只有她,能够站出来!”
“重振剑修荣光,她义不容辞!”
一句比一句响亮。
三人的目光也从向往,到热血,到惊愕,再到惶然……
见三人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热烈地回应自己,数九情便停下了吹牛的话,问:“你们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啪、啪、啪、啪……
数九情的身后,响起四声掌声。
“还有谁想听我师父的英勇事迹?”
她一回头,映入眼帘的,正是渡星河。
渡星河瞥一眼那三人,他们害羞又感激地朝她一笑,问了声好就一溜烟地跑了。
又是这种看圣人一样的目光。
渡星河收回视线:“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
“师父是没说,但师父的精神是这样的。”
“那法阵哪来的千年历史,不是你现场定制出来的?”
“那法阵展现出来的威能太强,总会有人想探听,我把负面效果说得吓人些,能吓退部份宵小打听的想法。”被师父逮现行,数九情也是丝毫不惧,把理由说得明明白白的:“也好让他们欠上师父的救命之恩,这荣光本来就是师父该得的,只是借我之口宣扬出去而已。在修仙之前,我也上过私塾,读过圣贤书,在师父伟大事迹的感染之下,在转述时情不自禁地进行了一些文学加工,师父不会怪我吧?”
数九情当然知道自家师父不是什么圣人。
修仙界,也从来不是大发善心的地方。
可既然做了好事,那就得留名。
师父不方便亲自说的,就由她代劳——
这并非出自对渡星河的狂热崇拜或者爱慕,只是她选择加入星河宗,拜了这个师父,那她就必须在这小团体里找准自己的生态位,站稳脚跟,取得师父的信任,那师父吃肉都会记得分她一口吃的。
这是散修独自求生的生存智慧。
渡星河狭起眸,薄唇勾了道浅笑:“油嘴滑舌,”她很自然地在数九情的脸颊上捏了一下:“但你倒是比你师兄聪明。”
她力气不小,把数九情的脸颊捏得微红。
被点名的参水一脸茫然:“啊?师父,这有我的事吗?”
“没你的事。”
渡星河一掀眸,心月就会意地让蝶蛛飞过数九情的脸颊,原本微微泛红的地方立刻恢复如初。
“你能为我设想,很好,但下次进行文学润色之前,先来问问我的意见。”
“我觉得我的口号可以换一个不那么土的。”
渡星河看向远方,其他修士依然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
她这一出,把九阳宗和苏衍的风头抢了个精光。
所有人都知道,在那生死关头击退灵兽和雾洞的,不是旁人,正是渡星河。
即使渡星河在留影石中,展现出来的巨大蝎尾,以及疑似蛊修,也没有修士再质疑。
而这些,渡星河其实都不太在意。
就如姜则蛮所说的,他们敢到她面前来说这话么?
她不会跟人多费唇舌理论,只会直接拔剑。
渡星河垂眸,在金乌城的河边蹲下,想和其他来送行的修士一样,为幻灵宗殒落的修士折一艘小小的送魂纸船灯,却不知道其他修士用来折船的纸是从哪里来的。
“来,用我的吧。”
姬无惑把一张金子打薄了的纸递到她手里。
渡星河接过纸,纤长的手指看着灵活,折出来的小船却歪歪曲曲的,像个胖胖的金元宝。折好之后,姬无惑在上面点上一盏小灯,送进河里。
“你也来了。”
渡星河想起姬家来参加仙盟大比的不只他一个。
或许他也有同门在此次事件遇难,她便识趣地把这话题带过:“我折的不好看,倒浪费了你的纸。”
那艘金船在河上非常显眼,映得周围的河水都闪闪发亮。
渡星河料得不错,有两个修士为了保护姬无惑殒落,但他们的家人和后代都因此获得巨额的补偿和好处,他本人对此并无触动,来这不过是知道幻灵宗的罗刹雅死在雾洞里,便猜渡星河可能会来。
他本来就是冲她来的。
姬无惑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闪了闪:“怎么会?我羡慕极了,也想让你给我折一个。”
“送魂纸船你也要?”
渡星河纳闷,多不吉利啊。
“你给我折一个,我收起来,他日我若是遭遇不测,就用得上了。”
他小声央求:“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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