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月,上官容止犹如一具行尸走肉般,终日在商铺、御瓷坊等上官府的铺面间辗转,仿佛只有让自己忙碌不停,才能忘却痛苦。他回到府中,也只是在书房独处,或是在紫薇阁枯坐整日。
上官府的氛围沉闷压抑,死气沉沉。婉儿静坐在海清河晏的花厅,凝视着窗下被雨摧残得颓败发黑的紫薇花,往昔与大嫂在紫薇花下品茗谈心的美好画面,如在眼前,而今却只剩下无尽的感伤。
江邵给她批了一件衣裳,柔声道:“你前几日才风寒初愈,莫要再着凉了。”
婉儿点点头,见二哥三哥从外面进来,没有大哥身影。却不见大哥的身影,不禁担忧地问道:“大哥还在书房没出来吗?”
无卿摇摇头,无痕道:“大哥又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借酒消愁。”
无卿缓缓说道:“大哥恐怕难以从失去大嫂的痛苦中走出来了。”
婉儿着急道:“整日酗酒,身体怎么受得了,大哥二哥也不劝着点儿。”
无痕为难道:“谁敢劝他现在整个人跟个冰窟窿似的,比大嫂来之前还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怎么劝,我现在见了他浑身直打颤。”
无卿叹口气,幽幽道:“大哥现在就像一座孤独的冰雕,寒冷彻骨,没有人能将他融化,除非大嫂……”
婉儿心中一恸,眼中不觉一酸,“明知道大嫂她……”
气氛终究有些涩了。江邵的声音仿佛穿透了层层迷雾,问道:“云苓被赦免后,仍旧执意不回上官府居住吗?”
无卿默默摇头,道:“她言说自己的小姐已然离去,与上官府再无亲缘牵挂,留宿府中多有不便。现今,她暂且栖身于海棠阁。”
婉儿喃喃道:“连她也不愿意回来。”
无卿稍作沉默,缓缓言道:“或许是惧怕此间留存太多大嫂的回忆,怕睹物思人吧。但放心吧,我已让夜枫悉心守护她与海棠阁的安宁。”
见二哥安排得如此周详,婉儿也只得无奈放弃。待婉儿率先离去,只剩下他们三个男人时,无卿才问道:“白忆柔和姚瑶怎么样了?”
江邵一字一字吐出四个字:“痛不欲生。”他的眼眸犹如利刃一般锋利,蕴含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仿佛刚才对婉儿柔情似水的眼神从来没有出现过。
此次事件,云麾将军李怀光被姚瑶姐妹戏弄于股掌之间,不仅险些丢了性命,还沦为了京城的笑柄。他征战沙场一生,竟落得个晚节不保的下场。无需江邵动手,李怀光自然有的是办法让她此生陷入无尽的黑暗,饱尝痛苦。而白忆柔则被人暗中下了哑药,然后被卖到了最低等的妓院,可想而知,等待她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这日,花子期一进上官府便一路大喊:“无忌…无忌…上官容止…”
海叔上前道:“少主他在书房,因为不许人打扰,我们…”花子期蹙眉道:“又在喝闷酒?”
海叔点点头。花子期沉声道:“这都多少天过去了还不能走出来?我去把他劝醒。”
海叔也只当死马当成活马医,叫他进去。又嘱咐一句:“你小心。”
花子期表示明白,定了定神,这才缓缓推开书房的门。
满室酒味,门窗紧闭,纱幔密拉。上官容止散着头发,拎着酒壶,如一摊烂泥跌坐在一个角落喝酒。
听到门响,漠然回头,见是花子期,淡淡一丝错愕,转瞬即逝,又漠然地转回头。
花子期一看他这副样子便怒不可遏,又不免心疼。这还是他认识的上官容止吗?他把上官容止手中的酒壶夺过,温言劝慰:“人死不能复生,她都走了那么多天了,你该走出来了。”
上官容止把酒壶又躲了过来,灌了一大口,“她为什么走?我没同意她走,她就不能走。”
花子期摇着他的双肩,大声喊道:“上官容止,你醒醒吧,江心月她已经死了,你为了一个颓废潦倒,一蹶不振,我花子期看不起你。”
从前,他像这群朋友里,就像最耀眼的星星。容貌俊俏自不必说,行事作风游刃有余,荣辱不惊,从容不迫 。他不仅是上官府的主心骨,也是他们这群朋友的定海神针,现如今这个定海神针倒了,他们就像失去了方向似的,无所适从。霎时间恨怨悲怒溢满了花子期心,他夺过酒壶,猛地大口大口灌酒。
俩人皆不再说话,只你一下我一下闷头灌,待到酒壶里的酒一滴不剩,带着九分醉意,花子期才口齿不清的低低说了一句:“她若是还在,见到你这副样子,也会看不起你。”说罢,便瘫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上官容止矍然一震,眼中不觉一酸。“倘若她还在,自己又怎么会是这副模样?”
海叔进来时,看见两人皆喝的不省人事,躺在地上酣睡不已。只默默摇头,叫人来扶两人上床休息。
自花子期来过之后,上官容止不再把自己关到屋里,也不再酗酒,只是反而更忙了,十日就有七日不在家。他凭借一己之力又拓展了铜铁、盐业、茶马、丝绸、皮草、铸银等行业,上官家的生意越做越好。资本之雄厚、经营业务之广泛,让其他商人望尘莫及。真正是富贵流传,财雄势大,声名显赫,手眼通天。
因着皇帝萧元启扩充兵力,上官府出私财数千万两支援军需,一时“天下第一皇商”的名气声震天下。
虽说上官容止是个死了妻子的鳏夫,但帅气又多金,且对死去的妻子一往情深,一时,京城中的名门望族又按耐不住与上官府联姻的想法,各找各的门路,纷纷要求与其联姻,扰的上官府不厌其烦。
萧元启与皇后听闻也无可奈何,这些女子和其家人的所作所为并未触及律法,不好惩治。正巧,晚晴来信说愿对外宣称与上官容止已有婚约在身为其解困扰,推脱了一众女子。对内,自己与他还是朋友,并不会有任何改变。
上官容止的心如枯井,波澜不惊。只要别再有其他女子骚扰,他自己也无所谓。于是,皇帝为二人指婚的圣旨不日便传遍了整个京都,这才让这场躁动冷却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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