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灯光重新亮起,现场依旧安静无声。
“哗哗哗!”
“哗哗哗!”
空白了两秒钟,雷鸣般的掌声才骤然响起,无论是谁,哦,除了那几个日本记者,大家都站起身,对这部电影报以真诚与热烈的感谢。
那邀请来的九位国际友人也纷纷起立,他们事先看过录像带的精简版,也是第一次看完整版。
白丽诗潸然泪下,沙德拉也在擦眼角,雷蒙和布里奇一脸慨叹,仿佛回忆起了当年的日子,那位中国籍犹太人沙拉伊马斯也做出一副哀伤的神情,对得起她几百块的出场费和报销的差旅费…
“ok!ok!让我们安静一下!”
“大家安静一下!”
哈德尔说了几次无果,只得无奈的微笑,等着观众将情绪释放完。
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哈德尔拿着麦克风,意外的发现日本人还在,道:“几位日本朋友,很欣慰你们看完了整部影片,至少在这一点上你们是有勇气的,希望你们留下来继续参与,直到活动结束。”
“山田!”
“山田,你怎么了?”
一个日本人小声询问,山田面色苍白,微微呻吟,欲哭无泪。
小莫和小杨在灯光亮起前就溜走了,临走时又给了他们一下,二人训练过各种各样的技巧,包括如何隐蔽的、不动声色的让人闷胀酸麻。
紧跟着,是观众的提问交流环节。
一般情况下,都是对影片的立意和内容,导演的创作思路发问,结果一个上岁数的女人高举着手,抢到了第一位,异常激动道:
“或许这是我看过的最伟大的喜剧,哦不不,最伟大的悲剧…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感谢你们,让我看到了影展最好看的一部作品!”
第二位:“你们太残忍了!我一直盯着那面墙,我以为像男女主这样可爱的人,在几声枪响过后,必定是会走出来继续对我们微笑的,但你们没有这样做,不能原谅!”
第三位总算问了个问题:“那个日本医生让我后背发凉,如果男主没有猜对,他的结果会怎么样?”
李文化只会说点头yes,摇头no,还得陈奇回答:“这个我们也不太清楚,毕竟影片里给出的是另一个选择,凡事也没有如果。”
“那医生会不会把他关进医务室,然后找别人来清洁?”观众不死心。
“或许吧!”
陈奇模棱两可,不会给出精准的回复,就像电影里那些侧面描写一样。
问了几个问题,终于聊到了创作初衷,他想了想,道:“我是在香港无意中看到了一本集中营幸存者写的回忆录,才萌生了好奇,跟着搜集了很多资料。
上海还留存着一些当年的遗址,我越翻查资料,越想把这件事情搬上银幕,但用何种方式来表现,这是一个难题。
只展现集中营里的惨状?我觉得太过单一,我找到了很多‘有趣’的素材,比如烧石头取暖,用捉虱子来交换米粥,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那我就想,如果是父母带着孩子被关进来,会发生什么呢?
他们可能会悲痛,可能会绝望,可能会麻木,会暴躁,会扭曲…当然,也可能会积极乐观的面对,我选择了后者!”
“幸好你选择了后者,否则我们就看不到这部精彩的作品了!”
哈德尔点头微笑,随后道:“ok!下面还有一个环节,剧组特意邀请了九位与集中营相关的朋友前来,为大家讲述当年的故事,有请他们!”
“哗哗哗!”
掌声中,九个人上台,坐成了一个半弧形,居中的是沙德拉,因为她的社会地位最高。
最先发言的,是道奇汽车公司中国前经理,麦肯齐。
他年纪不小了,上来就很激动,道:“老实讲,我对这部电影极不满意,它对集中营太美化了!我当时住的牢房大约18英尺长、12英尺宽,足足关了40多个人,很多人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站着。
上厕所只靠一只放在角落里的木桶,臭气熏天,男女共用。
一个怀孕七个月的法国女人,私藏纸条被发现,我们牢房的所有人脱光衣服站在外面冻了半个小时,后来那个女人不见了,没人知道她的结局!
几乎每个人都有斑疹伤寒,我当时手指感染,被带到楼上的医务室,日本医生没有使用任何麻药,拿起一把剪刀,把我的皮一点一点剪下来,你们看我的手!”
他伸出自己的右手。
现场又是惊叫连连,那就不是一个人类的手。
“可是我住的地方不是这样?”白丽诗道。
“你肯定是教会人员,日本人怕引起全世界的教徒反击,才优待教会人员,我们可没有!”麦肯齐大声道。
“冷静冷静!我们自己不要吵起来…”
沙德拉维持秩序,但这点小争吵反而愈发验证了真实性。
接下来是白丽诗,她拿着麦克风,缓缓道:“我的名字叫贝蒂·巴尔,我已经好几年没用过这个名字了。
我父母在上海的教会学校教书,当时是由一辆辆卡车将我们统一送去关押,有很多四五岁的小孩子,他们以为是去度假,高兴的不得了。
我当时10岁,已经懂得一些事情,我知道会面临着一段糟糕的生活,甚至是永远的。我们这群人确实受到了一定的优待,很抱歉,麦肯齐先生,我对您表示真诚的歉意和遗憾…”
“算了!”
麦肯齐哼了声。
白丽诗继续道:“我爸爸成为了食堂的管理人员,教会的牧师们主动申请做最差的工作,比如清洗厕所和排水管,我们小孩子则是种菜和放羊…
后期食物非常短缺,国际红十字会的援助根本送不到我们手里,我经常发现日本人在偷吃给我们的鸡蛋。我妈妈会把鸡蛋壳从泥土中挖出来,烤焦之后碾成粉,冲水给我吃。
我赞同麦肯齐先生的观点,最可怕的是疾病。
完全没有药物!如果谁患有传染病,会被立即投进焚尸炉,日本人封锁着消息,他们销毁过多少侨民尸体,谁也不清楚。
我得过冻疮,白天疼痛难忍,晚上奇痒无比,我当时每天对着上帝祈祷,希望我的冻疮不要破,一旦破了,就可能感染,就可能被丢进焚化炉。
在这样的环境下,大家就像一块冻僵了的海绵,每个人的脾气都很暴躁,每天都会围绕空间、开窗、借东西、偷工减料等,所有可以想象的问题发生争吵…”
白丽诗一瞧就是文化素养很高,讲述的生动形象,引人注目。
底下起初还有些响动,后来鸦雀无声,安安静静的听着。
记者们刷刷记录,满头大汗,奋笔疾书,这部电影带来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几个日本人已经被热心的观众夹在座位上,想走也走不了,而随着台上人的讲述,越来越多的观众频频将目光投向他们,饱含厌恶和愤怒。
随即,轮到了沙德拉。
陈奇亲自介绍,道:“这位来自美国的沙德拉女士,我可以说你的身份么?”
“当然可以!”
“美国花旗银行董事长司马雷先生的夫人!”
“噢!”
底下一片惊呼。
花旗银行在1812年就创立了,美国最大的银行之一,也是全球最成功的金融机构之一,西方资本为王,沙德拉的来头是很大的。
(国庆快乐啊,还有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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