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年前第一任徐家家主承借先辈几代的积累在当初还是鹘国都城的石都积累创建徐家,第二代第三代家主奋其余生让徐家让在此立稳脚跟,后七八九代家主历经石鹘大战在短短二十年内相继离世,徐家几近破灭,十一代家主力往狂澜,徐家破后而立再进一步。
而后几代再次历经浮沉,徐家也逐渐成了石都小有名气的商贾人家,产业虽不如沈家遍布石国三十六个郡城,但在小半之数郡城都有产业。
而从第三十代家主开始,徐家有资格接触到世家官宦,帮其做一些“事”,代价是上供家族每年收益的五成,以此来稳固自身地位。
徐家觉得赚了。
第三十三代家主时,恰逢外来商贾冲击,徐家收益大跌,当时的徐家家主想减掉一些上供以求度过艰难。
然后他做了。
那一年,看似巨富的徐家如同水泡一般被人一指戳破,徐家家主死的没有人形,徐家损失半数产业,当年的全部收益全数上供,而以后的上供收益变成了七成。
这一段,徐家只记录了这些,其他的,只有每一任家主口口相传。
徐家从此苟活三百年,换了十位家主,每一任几乎是殚精竭虑而死。
而后才慢慢缓过来。
而今是第四十九代家主,徐伯年
嘀嗒
嘀嗒
嘀嗒
雨早就停了,只是屋顶留存的雨水顺着屋檐落在下面的青石板上,断断续续的砸了三千年也没砸出个小小的坑来。
滴水可穿石?
竟有些可笑!
徐伯年静静地跪在祠堂中,苍老的背脊明明挺直却又好似佝偻着,对着数百块灵位,双眼如一潭古井没有半分波澜。
此方世界武者若不夭折寿命可达轻松百二,而徐伯年寿不过七十却已是满头枯槁,已是白了有十年了。
十年前,徐家死了六十八人,嫡系就这么没了一半。
徐伯年的爷爷、父亲,母亲、妻子,兄弟,儿子,儿媳,侄子,侄媳,孙子
却不能入祖祠,对外只说“意外”身故,尸骨不全,不得入祠堂、不得被祭祀。
没有仇家
没有天灾
更没有什么被惦记上的宝物
不过是两个大人物大战的余波而已。
石国是有秩序的,所以那两个大人物被惩处了,理由是石都境内不许交手,最后各自被鞭刑四十,看守皇陵二十年。
惩处不知道算不算严重。
只是惩处的原因里没有提到徐家。
如同秋风中飘落的落叶,无声的归于尘土,随着岁月化作泥土,惊不起半点波澜。
就好像和徐家没有任何关联。
跪了半晌
嘎吱
嘎吱
身后传来不太好听的声音,徐伯年没有回头,仍是对着灵位静静出神。
半晌,徐伯年开口
“小言来了,来来,你慢点。”双手撑着地面伴随着嘶哑的声音似有些艰难地缓缓转过身。
身后是一个瘦削的少年,约莫十五三岁,面容有些俊秀,只不过面色苍白了些,一双丹凤眼狭长却没有太多属于这个年龄的灵动,眼神深处有些抹不去的悲哀。
少年身着一袭裁剪得体的白衫,坐在轮椅上,双腿为了防寒盖了一块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皮毛做的毛毯。
手指苍白而修长,捏着一个信封,信封上面什么都没写,递给了徐伯年。
“大爷爷!”
徐伯年诶了一声,接过少年手中的信封,狠狠地捏了信封一下,便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吹了一口,一撮小火苗燃起,点火,顷刻间信封便化成飞烟。
待到信封燃尽,徐伯年从衣领中拿出一张折叠的好好的纸,又向着少年招了招手,“小言过来。”
少年双手推着轮椅来到徐伯年侧后方,双眸定定的看着上方数百块牌位。
“制戌三十八年,不肖子孙伏徐伯年敬告先祖
伏惟先祖,承之荫蔽,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徐家自明德公起历经四十八代,至今三千载,虽有浮沉,然蒙先祖庇佑,逢凶化吉,伏望列祖列宗,神灵有知,鉴此微诚。
吾祖自明德公、承业公、与名公,至烈祖,天祖、高祖,曾祖德业兼修,未有不成材者。自明德公以降,世代相传,家风淳朴,道德”
话没说完,徐伯年一口逆血喷出,再一看眼神却已是黯淡无光,人如风烛残灯,摇摇欲坠。
少年见此心中一颤,眼泪竟是要夺眶而出,向前伸手想要扶一把徐伯年,却被徐伯年摆手喝止。随即接着开口道:
道德传家。吾辈自幼受家庭熏陶,秉承先祖遗训,修身齐家,皆以孝悌忠信为本。
伯年自奉曾祖之托继位以来,凡家族大事,事必躬亲,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绪应鸿续,夙夜兢兢。
然今伯年不堪,自知时日无多,
后人徐书言,为家族嫡系,年岁十五,天姿聪敏,知孝悌,笃忠信,天意所属,谨告天地,祖宗,今授以家主位,立为第五十代家主。
然书言体有残缺,恐难服众,故伯年恳请祖宗庇佑,余必以此残生,呕心沥血,望先祖乞怜,佑我徐家。
徐伯年声音凄厉,声声泣血,包含了多少不甘愤恨,还有对后人的期待。
不肖子孙徐伯年,再敬
言罢,徐伯年重重的磕在身前的深深凹下去的石板上,原本有些暗红的石板上一抹凌厉的鲜红绽开。
“书言,磕头!”
徐伯年没有抬头,哑声让徐书言给祖宗上香。
徐书言强忍住眼眶中的泪水,双手撑着轮椅的扶手向后一推,身体便重重的砸到,声音让跪着的徐伯年心头一颤,却仍未起身。
徐书言闷哼一声,双手强撑起上半身,如雪白衫现在满是灰尘,奋力折腾了好一会爬到徐伯年身边跪下,由于双腿残废,所以徐书言只能跪坐在小腿上。
“徐书言,敬告列祖列宗!”
一如徐伯年,重重的将头磕下。
再磕
三磕
少年的鲜血渗出额头,划过眼角,顺着俊秀的脸庞一滴一滴的抵在地面,随即炸开,如同绚烂绽开的鲜花。
一阵风吹过,伴着风沙悄悄的迷住少年的眼。
上方的令牌哗啦啦响作一团。
庭院中,徐伯年小心的给徐书言包扎伤口,可惜老头手艺不算太好,徐书言大半张脸被包了进去,。
“书言,你可知徐家没有出过一个迈入长生路的,却能绵延三千年,哪怕是石鹘交替也未曾被磨灭!”徐伯年紧紧缠好纱布,将一边裁断后塞了进去。
徐书言闻言带这些恭敬的语气说道,“各代家主励精图治,勤勉治家,知人善用,能洞察先机”
“狗屁!”徐伯年随口打断徐书言的话,看着有些错愕的徐书言撤出一抹嘲讽的笑容,“那些事说给外人听的。”
“徐家立身的根本就只有两个字”
微风拂过,吹开徐伯年此时枯槁似杂草的白发,露出徐伯年额前略带狰狞的伤口,一双眼睛如同野兽一般寒冰般冷酷隐藏着无尽的狡诈和阴谋,透露出一股阴狠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与之前在祠堂沉井般的神态截然不同
“吃人!”两个字仿佛是从徐伯年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深秋的寒冷让徐书言打了个冷颤。
“吃什么补什么,吃苦可不行,要想成为人上人,就要吃人!”
“上面那些世家勋贵吃我们,我们不想亡族灭种就要吃下面的,他们吃多少,我们要吃的更多,不吃就死。”
“抽筋扒皮,割肉拆骨,这才是这个世道下我们这种没有背景的家族能活成人上人的唯一路子,给上面当恶犬,他们让我们咬人我们就咬,他们不让我们咬人,我们就自己找人咬!”
徐伯年的声音阴狠而悲戚!
“不要有任何悲悯,那些被我们咬的,不要觉得他们可怜,他们被咬不是因为他们可怜,而是他们没有牙,有朝一日他们长牙了,牙比我们还锋利时,他们会比我们吃的更多。”
徐伯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牙口中好像有一股细微地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徐伯年一边轻描淡写地说着徐家的“吃人”历史,一边将早已凉透的茶水加热,仿佛这只是一次爷孙的普通谈话。
徐书言今年十五,其实对于小家族中的龃龉知道不少,不过因为早年练功出了岔子废了双腿后便少有关注,如今听徐伯年赤裸裸的讲这些事,背脊莫名生出一股寒气,但又被他强压了下去。
他知道徐伯年为什么要给他说这些。
“你大哥出事那年,你才五岁,其实原本是没打算让你沾手家族的这些个事,想让你好好修炼,想着我徐家三千年了终于能出一个修士,可惜我徐家没那个请名师的面子,让你一不小心练出了事。”
“大爷爷,我没”徐书言正想说自己无碍,却被徐伯年挥手打断,“我没想说那些个劳什子安慰你的话,有屁用,你现在就只有两件事,接好家主的位子,传宗接代。”
“我没几年活的,最后这几年我会帮你把家主的位子坐稳,你三伯他们不如你,所以他们都只会是你手上的刀”
“家主,家主”徐伯年话还没说完,一阵急促的声音传来将其打断。
跟了徐伯年六十年的老仆,被赐徐姓连徐书言也要叫一声福爷爷的老管家徐福手中捧着一块玉一点形象都顾不上,连滚带爬的来到徐伯年的跟前
声泪俱下“家主,来了,来了”
徐伯年一眼看见徐福护在身前的那块玉佩,瞳孔猛地一缩,脸色大变,便什么都顾不得拉起徐福便朝大门走去。
嘴里念叨着,“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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