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伯特·劳伦斯,现任劳伦斯家族的家主。
此刻他正一脸阴郁,身上的睡衣被泥水打湿。
他是被丘丘人从床上抓着丢出来的。
那肌肉虬结的大手,没有给他留任何颜面,当着外面所有人的面,把他扔到积水的浅坑里。
很冷,很脏,那嘲笑的眼神,讥讽的话语……舒伯特的美梦在这一刻粉碎。
在梦里,他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坐在华贵的桌子前,用昂贵的银制餐具切割热气腾腾的肉排,生活优雅又有格调,平民只能用羡慕的目光仰望。
实际上呢?
钱都是丘丘人给的。
一千万摩拉,这些天舒伯特已经花掉了其中一些,但他还是没能找到能完美替代劳伦斯旧庄园的住宅。
那些用料低廉、构造简单的宅子,哪里符合劳伦斯高贵的身份?
结果就是,三天七十二小时过去,他还没有找到能搬的地方,全族上下十七口人,还有他们的家具、古董等等宝贝,都被丘丘人当做垃圾扔出门外。
所有蒙德城的居民,都在看他舒伯特的笑话。
嘀嗒,嘀嗒……
下雨了,雨势比前两天小上许多。
湿冷的寒意透过衣服,钻心的冷。
“族长,现在怎么办?”
劳伦斯族人在雨中瑟瑟发抖。
“……”
舒伯特转身看他,浅棕色的卷发下,是一张跟前任家主长得有点相似的脸。
舒伯特忽然有些心虚,偏过头,不敢去看那张和哥哥长得如此相似的脸。
“族长?”
舒伯特偷偷掐了下自己,他宁愿现在是个噩梦。
可惜,这都是他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怎么办?是啊,现在怎么办呢?连祖传了千年的族地都给他卖了,这蒙德城还有哪里能容得下他们?
“族长,说句话呀?”
“族长,我好冷啊……”
“族长!”
“够了,够了,别吵!我在想办法……”
舒伯特感觉自己的脑子像一团浆糊,过去几天的记忆跟走马灯一样在眼前反复重播。
庄园、酱菜、摩拉、【黑犬】佣兵团、雇佣黑犬的歌德……
“对啊,歌德大酒店,”舒伯特看向那家开在城市中间的酒店,正对面是西风大教堂前的风神神像。
这是蒙德城内唯一一家高档酒店,也是蒙德用来款待外国来宾时唯一指定的酒店。
虽然是平民经营的产业,但情急之下,也找不到比这里更适合的住处了。
舒伯特迫不及待地开口,“把东西都搬到歌德酒店!”
劳伦斯族人开始行动起来,搬着家具在劳伦斯庄园门口跟歌德酒店间来回往复。
路上遇到的行人,都用揶揄的目光打量他们,偶尔还会有人阴阳怪气。
“哟,这不是把自己家卖给丘丘人的劳伦斯家族吗?”
“忙着搬家呐?”
虽然路人说的都是实话,却像一根刺扎进舒伯特的心里。
他梗着脖子,面红耳赤跟路人争辩,
“这是借,不是卖,是借……贵族的事情,能叫买卖么?劳伦斯家族的庄园,以后我还会拿回来的!”
“还想拿回来呢?庄园都快被推平了。”路人嘲笑道。
“你说的是哪个庄园?”舒伯特心里一突,有种不妙的预感。
“当然是被你卖掉的劳伦斯庄园了,还有哪个庄园?”路人说道。
舒伯特冲了过去,手指跟钩子一样紧紧抓住路人的肩膀不放,“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再说你不能自己去看?丘丘人拆迁的动静那叫一个大,爆炸声吵死了。”
“你最好别骗我,否则让你知道欺骗劳伦斯的下场!”
舒伯特甩开路人,跟歌德酒店里的族人吩咐几句,又匆匆忙忙朝刚离开不久的前劳伦斯家族庄园跑去。
还没到门口,就已经听到连续的爆炸声在庄园内响起。
舒伯特脸色惨白,知道路人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但他还是继续朝庄园大门走去。
“说不定丘丘人只是在炸别的东西,庄园还是完好无损的……”
然而,还没走到大门,舒伯特就能透过栅栏看到庄园里坍塌的建筑,丘丘人正在清理碎石,用手推车运送爆破后的废渣。
舒伯特心里总有种不真实感,就像在做梦。
这才离开多久?庄园就彻底变成废墟了。
虽然一千万摩拉确实很多,但用这笔钱造个一模一样的庄园,恐怕是做不到的。
舒伯特热血上涌,顾不得贵族的形象,翻过栅栏冲了进去,想找祝觉理论。
还没找到就被施工中的暴徒丘逮住,单手拎起。
“人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丘丘语)。”
“跟他说什么,他又听不懂,扔出去吧(丘丘语)。”
两丘没有理会舒伯特的挣扎和抗议,一方面是听不懂,另一方面是听懂了也无所谓。
这块地已经被他们酋长买下来了,酋长想怎么搞就怎么搞,人类是管不着的。
舒伯特又被扔了出去。
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听落在地上的雨声,过往行人的笑声。
嘈杂的世界,在这一刻仿佛变得极其安静。
心如乱麻,乱到极致,脑子里似乎有根弦被绷断了。
贵族的荣光,劳伦斯的族地,还有自己沦为笑柄的现实,似乎都不再重要。
他用力摇晃发昏的脑袋,重新爬起,胸膛站得笔直。
他坚信自己是优秀的,是人类中的精英,之前显得落魄,完全是没有足够的条件发挥。
现在手里有钱,舒伯特发誓,所有失去的一切,都会从丘丘人手中夺回。
至于一切从哪里开始?他都想好了,还是去找黑犬佣兵团的人。
舒伯特拍拍屁股,重新回到歌德酒店,转悠了一圈也没能见到老歌德的儿子小歌德,自然也找不到被雇佣当保镖的那个佣兵。
找老歌德一问,原来是天气太冷,小歌德缩家里没有出门。
舒伯特也不知道小歌德住哪,毕竟他不关心这些,而且老歌德还是个搞房产的,蒙德城里到处都是他的房子。
本想让老歌德带路,但老歌德以工作走不开为由推辞了,舒伯特只能根据老歌德口述的信息去找,在蒙德城里绕了两圈半,才找到目的地。
这片住宅区外的街道没几个行人,丘丘人最近造的钢铁管道在附近密集排列,连到各家各户。
舒伯特不知道那些管道是做什么用的,观察许久发现没有危险,才敢慢慢接近。
靠近的时候,他发现管道附近的温度竟然挺高,用手摸上去,甚至还有点烫手。
舒伯特大为吃惊,“难道丘丘人要用这些管子,把全城的人烤了吃?”
他觉得自己发现了丘丘人的目的。
怪不得不对平民动手,原来是搁这等着呢?
但好像有哪里不对。
附近的房子里明显有人住,能听到里面活动的声音。
舒伯特扭过头,刚好看到小歌德推开屋门走到外面。
小歌德脸颊红红的,出门时一副解脱的样子,“丘丘人的暖气确实舒服,就是待久了感觉好闷。”
黑犬佣兵团的寸头青年跟在后面,一言不发地警戒四周,恰好跟舒伯特对上视线。
“啧,这家伙怎么找上门来了,距离这单结束就差几天。”
寸头青年嘀咕几句,脸上绽放出菊花般的笑容,“这不是舒伯特先生吗?早上好!”
“嗯。”舒伯特端着架子应声,随口问道,“你联系上你们佣兵团没?已经三天了,飞鸽传书也有回信了吧?”
寸头青年眼皮一抽,连忙正色回道:“您有所不知,飞鸽传书很容易出现意外,佣兵团那边还没有回应呢,还请您耐心等等!”
舒伯特闻言,眉头一皱,“没有回应?效率太差,等你佣兵团的人过来都什么时候了,亏我还给了你五万摩拉定金,你就这样办事的?”
听到这话,寸头青年连忙赔笑,“包的包的,包的呀老板!再耐心等几天,他们就来啦!”
舒伯特冷哼一声,“最好是,我的耐心,有,但不多!”
寸头青年这几天早把劳伦斯是个什么尿性给打听清楚了,此时心里疯狂吐槽,不过脸上还是一副恭维的样子,表面功夫很到位,不断道歉。
舒伯特以为寸头青年怕了,满意点头,心说我这波装了个大的,“咳,既然如此,那我就格外开恩,给你一个弥补的机会!”
什么呀,说你胖还搁这喘上了。寸头青年心里不爽,但毕竟老歌德的契约时间没到,暂时没法跑路,只能耐着性子跟舒伯特说,“您说,一定让您满意。”
舒伯特沉默片刻,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我要你……带我去找愚人众的人。”
听到这话,寸头青年顿时松了口气,他转头跟小歌德说,“你待在家里,别到处乱跑,我去去就回。”
然后寸头青年带着舒伯特走去教堂的方向,“哎,要我说您可真找对人了,我刚好就知道那么几个愚人众的在哪。”
半个小时,舒伯特又路过一次歌德酒店,然后走进西风大教堂。
教堂里的修女、修士大多跟骑士团离开,被袭击过的教堂内部到处乱七八糟的,墙壁塌了块也无人修缮。
教堂里很暗,只有从窗户透过来的些许光线。
一眼望去,舒伯特发现,这冷清的教堂里居然还有人在活动。
那是个戴半脸面具的瘦削男人,坐在教堂后排尚未毁坏的椅子上,静静坐着一动不动。
寸头青年走过去,推了面具男几下,他才哆嗦地站起身。
寸头青年指着面具男对舒伯特说:“喏,这就是你要找的愚人众了,他叫路德维希,至冬派来蒙德工作的,据说是跟他的上级失联了,滞留在蒙德城里有段时间了。”
寸头青年说着,路德维希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他从衣袖下抽出一把匕首,抵在寸头青年的脖子下,
“苏卡布列!姓姜的,没想到你还是把我的情报卖给了别人,那我先把你宰了,让你有钱也没命去花!”
“哎呀路哥,都是误会呀!”感受到匕首抵在脖子上的锋锐,寸头青年吓的一动不动,额头直冒冷汗,连忙解释,“是这位老板要跟你愚人众谈生意呀!步数来抓你的……”
路德维希顿时用饱含凶光的双眼扫了舒伯特一眼。
正当舒伯特以为对方要把寸头杀了的时候,路德维希手腕转动,刀在他的手指缝隙间转动几圈,收回到袖子下,露出一张笑脸,“原来如此,是我应激了……这位老板想谈什么生意?只要价钱到位,都好商量。”
舒伯特没想到愚人众的人变脸也这么快。
他算是看出来了,不管是黑犬佣兵团还是愚人众,只要有钱都可以跟他们合作,他完全可以利用二者的力量,夺回劳伦斯家族在蒙德城应有的一切!
等夺回蒙德城,再把他们踢到一边,由劳伦斯家族独享胜利的果食!
舒伯特差点笑出声,但又顾及贵族的形象硬生生憋住了,最后露出个奇怪的表情,似笑非笑,比哭还难看,
“我的确有大生意要跟你们愚人众谈……但不是跟你,要谈也是我跟你们愚人众的执行官谈!”
听到舒伯特的话,路德维希尬住了,他把寸头青年拉到一边,压低嗓音问,
“姓姜的,这人你从哪找来的?他脑子没问题吧,执行官是他想见就能见的?我一年都见不到几次!”
寸头青年也压低嗓子,“你别管他脑子好不好,他是真有钱,劳伦斯你听过吧?把自己家卖给丘丘人,赚了一千万摩拉……他脑子不好使,咱们俩人合力,不得把这钱骗到手?”
“嘶……一千万?!”路德维希倒吸一口冷气,反复确认几遍,感叹道:“要有一千万我还待在愚人众干嘛啊,直接改名换姓去别的地方住了,不说一辈子,至少半辈子花不完。”
见路德维希动心,寸头青年连忙撺掇道:“路哥,我们二人齐心合力,把这笔钱从他身上套出来,把钱分了就离开蒙德,岂不美哉?”
“可以,你三我七。”路德维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寸头青年心中冷笑,点头应道,“没问题路哥,接下来看你表演咯,可得把这傻子的金币爆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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