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温柔驯养 > 第19章 那你给哄吗?
    踏上走廊,苏以安身侧传来方铎旭醇厚的嗓音。

    “有什么要说的?”

    她将手交叠在身前,抚着腕上幽润的佛珠,“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或许正是应了一句话,没有人生来就是邪恶,大多时候,环境和经历造就了不同的本性。

    方铎旭摸了摸下巴,话锋一转,“李祺夸你神乎,我也算见识到了。下午没什么事,早点回去吧。”

    苏以安抿唇笑得柔和,“方队长是在对我特殊照顾?”

    “你和我们可不一样,特聘顾问,没必要整天干到死。”

    方铎旭抬起粗粝的掌心,习惯性地要往肩膀上拍,还没落下,又硬生生收住了。

    就他没个轻重的手劲,别把小姑娘拍出内伤了。

    “也正式欢迎你加入刑侦队,未来我们合作愉快。”

    望着伸到面前的手掌,苏以安抬手回握,眸中的笑意生动真切,“合作愉快。”

    ……

    下午是阴天,入夏少有的凉快天气,苏以安从屋里搬出了古筝,摆在庭院的葡萄藤架下。

    沈昭意发来的曲子是《云裳诉》,她有段日子没摸琴了,不过这首曲子她很喜欢,而且熟稔于心。

    当一曲毕,凄婉的乐音袅袅消散,身后响起了不轻不重的拍掌声。

    苏以安知道是贺凛,双手搁在弦上没有回头。

    倒不是置气昨晚的不欢而散,男人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她心里清楚得很。

    她调整了下指尖的护甲,正想再弹几遍,眼前忽然一暗。

    苏以安抬起脸,入目便是贺凛从不会好好系扣子的衬衫。

    她不但了解他的性子,还知道他生活中的一些习惯。

    例如,比起衬衫更喜欢穿宽松的t恤和卫衣;爱好枪支、赛车、精密器械;喜欢吃糖却讨厌其他甜食;脾气差,不受管教,更不服条条框框的规矩。

    “找我有事?”苏以安的语调一如既往温柔。

    贺凛也说不清来这做什么,刚才他听到琴声,如同被指引似的过来了。

    中邪了。

    他拽过旁边的椅子,目色疏淡地坐下。

    见贺凛不说话,苏以安也继续弹自己的曲子。

    她臂弯端着的姿势很优美,素手纤纤,琴声铮铮,像旧时绝色的仕女图,光是瞧着就令人心驰神往。

    贺凛不懂所谓的艺术,能从头到尾听完,已经花费他很大的耐性。

    什么旋律韵味,指法技巧,一概不通。

    乐声渐渐弱下,苏以安按住微颤的弦,启唇问道,“好听吗?”

    贺凛翘腿晃着脚尖,“还行。”

    能从他口中得到这样的评价,算是难得的事。

    苏以安垂眸,唇边绽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

    许是实在无聊,贺凛探出手指,动作随意地擦过古筝上的弦。

    嗡——

    厚重又沉闷的低响。

    “会舞刀弄枪,会推理破案,还擅长乐器,你父母从小是怎么培养你的?”

    苏以安拨弄着护甲,神情不自觉变得柔软,“他们没有对我施加过任何要求,我对什么感兴趣,想做什么,都是听之任之。”

    贺凛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出身决定人生。”

    苏以安注视着他,澄若秋水的眼瞳落着碎光,“那你呢?”

    她问,“你的出身也决定了现在的人生吗?”

    贺凛的表情陡然变了。

    他的黑眸冷漠而锐利,周身阴冷的底色显露无疑,仿若被侵犯领地的野兽亮出了危险的警告。

    连空气都无端逼仄。

    苏以安迎着男人的视线,黑白分明的眸子不闪不避。

    贺凛厌恶被触碰底线,不论对方有什么目的,下场无一例外都是见血。

    可出乎意料的,他回答了,“是不是,难道你看不出来?”

    他撩起眼皮,眉宇间掺着野性的邪气,“二小姐,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苏以安的心头莫名缩紧,“谁都没有选择自己出身的权利。”

    “但能决定过什么样的人生。”贺凛的语气生硬漠然,“你知道像我这样的人,从小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苏以安默然凝视着他。

    她知道的,他的愿望其实很简单。

    “活下来。”贺凛一字一顿地说出三个字。

    就是这么简单的愿望,他差点没做到。

    贺凛出生在江南的偏僻村落,记忆里,他从小就没有父亲,是母亲独自将他拉扯大的。

    他的母亲是个哑女,娘家人厌弃她,更憎恶他这个身世不详的拖油瓶,就把他们赶出了家门,断绝往来。

    他生活得异常艰苦,母亲不识字,为了抚养他,只能守着一方小小的田地,不分日夜地辛苦劳作。

    他没有玩伴,幼时成天与自己相处的,是养在院子里的鸡鸭牛羊。

    村里的孩子骂他是野种,朝他丢石头吐口水。

    他从来都是默默忍受,因为一旦表现出任何反抗,迎来的只会是拳脚相加。

    一个整日吃不饱的瘦弱男孩,能活下来就已经不易。

    日复一日,生活早早磨平了他的棱角,却泯灭不了骨子里的倔强。

    他时常会望着村口的方向,这座大山的背后,暗暗发誓等长大了,一定要带着母亲离开这里。

    然而这个愿望终究没有实现。

    十五岁那年,他亲眼看着母亲死在自己面前,无能为力。

    回忆如潮水般席卷,贺凛紧握着拳,手臂上青筋贲张到极致,才堪堪压下翻涌在血液的狂躁。

    掌心被塞进什么东西,他低头看去,是一颗粉色的草莓味糖果。

    苏以安收回手,颊边的发丝随风轻柔拂面。

    她的眼里没半分同情和怜悯,透彻得能映出他的身影。

    贺凛把玩着手中的糖,闷声嗤笑,“哄我啊?”

    苏以安坦然地点头,“那你给哄吗?”

    贺凛当然不会回答这么幼稚的问题,但他还是剥开了糖纸,将糖丢进嘴里。

    苏以安轻轻笑了,眸光像春日里温润的一汪水,她抚上古筝的琴弦,素指勾动,悠扬的乐声在指尖流淌。

    这时,手机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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