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凛找出兜里的储存卡，两指一弹，丢到苏以安的腿上，“卸了他一条胳膊。”
这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苏以安捻起卡片，凝着男人的侧脸若有所思，“就因为他拍了我的照片？”
贺凛淡淡纠正她的话，“是因为他只拍了你的照片，难道你不介意被误会和岑时的关系？”
“我和岑时是朋友。”
贺凛刚要发动车子，听到这话，又停下来看向苏以安，“那你没发现他对你有意思？”
类似的话容以淮也说过。
苏以安并非看不出，而是有些事即便知道也没必要点破。
她和岑时的关系恰到好处，他不逾矩，是因为心里明白她没有多余的想法。
就算说了，也得不到回应，反而会让两人陷入尴尬的境地。
所以维持现状是最明智的选择。
苏以安低眉，眼里有丝丝的笑，“你是关心我才这么好奇？”
贺凛搭着方向盘，一脚踩下油门，轰鸣的引擎声响彻在路边。
“是提醒你防备别有用心之人，二小姐。”
……
周日，照例是回公馆聚餐的日子。
苏以安和容以淮都早早地到了，一个在厨房帮着苏沅兮打下手，一个在书房和容晏讨论集团的事宜。
厨房里，苏沅兮站在料理台前切菜，精细的刀工有条不紊。
“安安，我帮你预约了下周的体检，别忘记去。”
苏以安关上冰箱的门，“怎么突然让我去体检？”
“有些事哪怕你和阿晏不提，我也多少能猜到。”苏沅兮将切好土豆丝装盘，擦了擦湿漉的手，“而且前几天我看见，他又找出了六年前的资料。”
苏沅兮沉默了会，语调放轻许多，“过去这么久，我的身体已经好转，就算偶尔想起来也不会再头疼。”
苏沅兮撑着料理台，目色泛起难言的复杂。
六年前，610特大绑架案，共计受害者十名，而当时十四岁的苏以安也是其中之一。
她失踪了整整七天，自那之后，向来身体无恙的她落下许多毛病。
每每回想起曾经，漫长的七天，一百六十八小时，苏沅兮都不敢细想自己的女儿是如何度过的。
“安安，当初你决定成为侧写师，是因为救过你的那个少年？”
苏以安弯起唇，轻笑着点头，“就像你为了爸学医一样，他对我来说，也是改变人生的重要存在。”
苏沅兮喟叹，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别勉强自己。”
苏以安抬手抱住苏沅兮，难得软下声音撒娇，“妈，我听你的话，下周一定去做检查。”
苏沅兮拍着她后背，半是欣慰半是担忧。
之后，苏以安找了些轻松的话题，母女俩聊着天，等菜快做好时，苏以安上楼去叫容晏和容以淮吃饭。
她步到书房外，正要叩门，无意听到了几句对话。
“我调查过贺凛出现的那晚，当时他的确被一群仇家追杀。并且在第二天，对方就被他一个不留地灭口。”
说话的人是容以淮，当听清他口中的名字，苏以安不由凝住了呼吸。
“安安拜托我伪造他的身份，我尝试在号码里植入追踪系统，但是失败了。他的警惕性很高，稍有异常就会反攻。”
几秒的静默，容晏低低缓缓地开腔，“他的电脑技术和你相比呢？”
容以淮的回答格外沉冷，“在我之上。”
苏以安平静地垂眸，盯着鞋面镶嵌珍珠的纹路。
“一个出手狠辣，电脑技术又高于我的人，想抹掉从前的秘密掩人耳目，并不是难事。 ”
顿了顿，容以淮像把什么东西掷在了桌上，“要说他接近安安只为寻求庇护，我不相信。”
屋内和屋外都各自陷入沉寂，见容晏迟迟不语，容以淮又道，“就算他救过安安，可如今他连见了面都想不起她，还有什么意义？”
埋藏的心事被一语中的，苏以安阖起眼，不想再继续偷听的行径。
下一秒，容晏的话又将她定在原地。
“安安找了他很久。”
窗外落进金红色的余晖，折射在走廊的地板，刺得双眼有些生疼。
没等听到容以淮的反应，苏以安便悄然下楼了。
……
入夜，苏以安回到沁园。
等候多时的保镖迎上来，对着她低语，“二小姐，下午贺凛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他一个人？”
“是，不过我派人跟着他了。”
苏以安拨开被吹到额前的发丝，展颜一笑，“凭他的身手，既然能避开你们闯进沁园，怎么会察觉不了有人在跟踪？”
保镖哑口无言，思忖了片刻补充道，“五爷和少爷都吩咐过我们，要时刻提防着他。”
说罢，保镖觑了眼苏以安的脸色，原以为会被追问，却不料她连一丝讶异都不见。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月上枝头，时间已过晚上九点。
苏以安还没什么睡意，便慢慢地踱步在小径，静听着院里的小桥流水。
道旁的两侧有很多路灯，每一盏的光线都调得很亮，驱散了夜的黑暗，恍如白昼。
不知不觉，等苏以安回过神，发觉自己又站到了门口。
远处昏暗的马路空无一人，她眺望着，思绪也跌宕着想起了从前。
当年还是小女孩的自己，同样在这般天色下等过一个人。
“哥哥，你要去哪？”
十九岁的少年高高瘦瘦，一张过分好看的面孔偏是故作冷漠，“别管我，和你没关系。”
她伸长手，努力拉住他的衣角，“那你还会回来吗？”
少年回过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孩，那双漂亮剔透的眼里全是对他的依赖。
可他仍是狠下心，将她的手掰开，“能活着就会回来。”
为着这句话，女孩期盼地等了一整天。
从朝霞升起到万籁俱寂，独自坐在破旧的水泥房外等了许久许久。
他说过他会回来，所以不管多久她都愿意等下去。
脚步声由远及近，现实与回忆模糊了界限，苏以安倏然抬头，看到一个身影正朝自己走来。
是贺凛，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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