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聊过了半个小时。
期间,方铎旭在客厅来来回回地踱步。
并非不相信苏以安,同为女生,她又擅长揣摩人的心理,由她出面自然合适。
只是他在思考,倘若问不出什么,下一步又该如何?
终于听到开门的声响,方铎旭霍然回头,看见两个女孩相继从房间里出来。
比起先前,许茵的状态明显放松不少。
“我们先走了,你有我的联系方式,有事可以随时打我电话。”
“好,谢谢你。”许茵将他们送到门口。
方铎旭一头雾水地离开,等到身后的门关上,他立即开口,“怎么样,问到什么了?”
苏以安溢出一声轻叹,“基本没有。她的心理防线很重,而且我能看出她的确遗忘了许多从前的细节。”
末了,她补充,“但她不抗拒配合我们,或许等哪天想起来,她会主动联系我。”
方铎旭按下电梯的按钮,目色微沉,“是我想得太简单了,这么看来,剩下的两个人也是差不多状况。”
苏以安凝着脚边的瓷砖,“毕竟从医学的角度来说,ptsd可能会伴随部分患者几年、十几年,甚至终身。”
不过这趟走访也不是全无收获,方才和许茵聊天,苏以安得知她也有头疼的毛病。
同样是从六年前开始的。
说话间,两人走进了电梯。
方铎旭按了一楼,电梯门缓缓合上,显示屏上的数字从二十开始跳动。
然而,谁都没料到变故陡生。
电梯刚往下几层,只听头顶传来一声巨响,整个轿厢毫无预兆地坠落。
苏以安扶着身侧的把手,刚站稳,下坠的趋势又蓦然停住。
上方的白炽灯剧烈闪动,方铎旭迈步向前,以最快的速度将每个楼层都按了一遍。
他们现在位于十四楼,按住下面的每一层,就算电梯急速下坠,也可能因为恢复制动而停下。
哪怕概率不大,也是减少风险的有效措施。
与此同时,苏以安发现手机屏幕的右上角一片灰蒙。
“没有信号。”
话落,方铎旭立即按下电梯内的紧急呼叫。
冗长的铃声持续了半分钟,没有人接听。
他再按,直到三四遍后,传出了物业人员的声音。
方铎旭言简意赅道,“九栋一单元的电梯发生故障,我和朋友两个人被困。”
对方连忙应声,来不及多说便去通知施救。
苏以安仍在尝试拨打电话,结果都是徒劳。
“别担心。”方铎旭站到她身侧,沉稳地宽慰,“应该很快能修好。”
苏以安勉强露出一丝笑,右手悄然攥紧了背包的链条。
天气炎热,电梯的空间逼仄,顶部通风口又狭小,不出几分钟,闷热感就包围了两人。
起初,苏以安尚能维持着呼吸平稳,可随着时间流逝,身体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
她背靠着轿厢,面色肉眼可见地一点点发白。
察觉到她的异常,方铎旭眉头紧锁,“怎么了,不舒服?”
苏以安没有回答,不是她不想说话,是此时的她已经无法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言语。
她用手掌捂住胸口,微张着唇,失了频率的呼吸一下比一比急促。
方铎旭看在眼里,心下沉了沉,“你有哮喘?”
苏以安艰难地点头,伸手在包里翻找着,摸出了孟鲁司特钠片。
她没带水,只能干吞,但紧迫的窒息感让她连简单的吞咽都做不到,药片反而卡在了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
方铎旭顾不得男女有别,拍着她的后背帮忙顺气。
好不容易吞下药片,苏以安跌坐在地,额头渗出的冷汗浸湿了发丝。
她的耳膜嗡嗡作响,听不清方铎旭还说了什么,只觉胸腔内稀薄的氧气令视线开始涣散。
光是吃药不够,苏以安想去拿喷雾剂,抬了抬手却无力地垂下。
幸而方铎旭的脑子好使,看见她的动作,立马把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
喷雾剂的包装全是英文,他看不懂,想着总归喷不出毛病,直接抵到苏以安的鼻端按了几下。
时间仿佛被拉长。
眼见电梯迟迟没有动静,方铎旭克制着暴脾气,一遍遍地去按紧急呼叫。
严重的哮喘可致窒息死亡,再这么下去,苏以安非出事不可。
“再坚持一下,快了,很快就能出去了。”
二十分钟后,当电梯恢复制动,苏以安的意识已近乎模糊。
外头的空气奔涌进来,她感觉到热风吹过,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个冲向她的身影。
她被遒劲的手臂横抱起来,熟悉的气息将自己包围。
“苏以安,苏以安?”
是贺凛。
在走访许茵前,苏以安的手机调成了静音,贺凛打不通电话,就追踪了她的号码进行定位。
赶到之际,他看见一楼围着救援人员,才明白她被困在了电梯。
苏以安说过她有哮喘的毛病,可贺凛从未想过,发作起来是如此厉害。
就如现在,她闭着眼蜷缩在他怀里,胸廓起伏的频率微弱而急迫,苍白的面容了无生气。
贺凛疾步将苏以安抱到车内,待放平稳后,他一手绕过她肩头,解开了上衣领口的扣子。
这样能减少胸口的压迫,更利于呼吸。
储物箱备着便携氧气瓶,贺凛找出来,放进苏以安手里。
她使不上力气,他就握着她的手,调整好了角度扣到脸上。
做完这一切,贺凛的衣角被轻轻捏住了。
苏以安缓慢地睁眼,没有焦距的目光落在男人脸上,犹如笼着薄雾。
“贺凛。”她的声音弱得像一缕青烟。
贺凛俯下身,看着抓住自己衣角的手,耐心地应道,“嗯,怎么了?”
苏以安的动作几乎是下意识。
明明经历很多次病发,难捱也好,痛苦也罢,却从没感觉过委屈。
可这一瞬,她的坚强前所未有地崩塌,“我难受……”
贺凛心头涌起难以名状的情绪,这种情绪令他陌生,又无暇顾及,“没事了,我带你去医院。”
他从没安慰过人,只能略显生硬地说着会让她安心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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