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凛坐在床边削水果，握刀的姿势熟练，动作却很生硬，几刀下去，好好的一个苹果被削得坑坑洼洼。
他的表情稍显不耐，刚想转手扔掉，苏以安制止了。
“没事，可以吃。”
贺凛用刀把苹果分成小块，放进盘子里。
随后，他又同样生硬地削了梨和橙子，眼见面前的果肉越堆越高，苏以安不得不再次阻止。
“太多了，我吃不完。”
贺凛把刀往柜子上一丢，“吃不完的给我。”
苏以安接起满满当当的盘子，眉宇间隐着不自知的笑。
相识数年，岑时很清楚苏以安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她性子温柔，有教养、知礼节，待人接事永远掌握着恰如其分的尺度。
作为她身边为数不多的异性，也出于男人的直觉，岑时看得出她对待贺凛是特别的。
这种特别存了什么样的感情和心思，他一清二楚。
是他奢望却无法得到的。
岑时退到走廊的拐角，窗外渐暗的天色影影绰绰，在他眼底铺了层灰霾。
良久，他压下所有情绪，礼貌地叩了叩门，进去拿了自己的钥匙。
……
夜深，苏以安在卫生间里洗漱。
她对着镜子梳理长发，披散的青丝如绸如缎，只是空荡荡的，似乎少了什么。
苏以安倏然想起，她的簪子不知何时遗落了。
她当即回到病房，朝沙发上的贺凛询问，“你见过我的簪子吗？”
贺凛平伸着一双长腿，抬了抬眼皮，“你不知道下午的自己是个什么状态？”
再晚几分钟送医院都像要没命一样，还指望他留意别的东西？
苏以安默然地抿唇，在床边坐下了。
她身上的病号服宽大，衬得整个人愈发纤瘦，松垮垮的袖口滑落下去，露出皓腕上的佛珠。
许是这样的苏以安显得孱弱，贺凛看在眼里，忍不住反思了一瞬方才的态度。
好像太恶劣了？
这个念头稍纵即逝，他站起身，鞋尖踢了踢地面，“丢了就丢了，又不是多值钱的玩意。”
苏以安低着头，没有和他相视，“那是你给我的。”
闻言，贺凛想起来，最近这些日子苏以安经常会穿淡色的衣裙，佩戴的发饰也都是那支碧玉簪子。
就因为是他给的？
贺凛的语气缓了缓，“我帮你去找。”
苏以安并非任性的人，说这话的目的，只是不想弄丢了贺凛送她的东西。
“不用，太麻烦了。”
贺凛扯了下唇，毫不客气地揭穿，“你都这么说了，我能不找回来？”
哪怕找不到，他再赔她一支就是。
多大点事。
苏以安抬起头，定定地凝视男人。
她有一双过分漂亮的眼睛，没什么攻击性，光是看着就很容易令人心软。
就如同，想把世上最珍贵的东西放到她面前，供她挑选。
贺凛移开视线，伸手关掉病房的灯，“睡觉吧。”
只剩床头亮着一缕微弱的光，苏以安拉过被子，多问了一句，“那你晚上睡哪？”
贺凛回身朝沙发昂了昂首，“不用管我，我在哪里都能过夜。”
苏以安在床上躺下，窗外飘起了细雨，沙沙的声响宛若一首催眠曲。
没多久，她悄然熟睡，空气中浮动着清浅均匀的呼吸。
贺凛低垂下眼帘，目光所及是苏以安沉静的睡颜。
她总在他面前毫无戒心，把最不设防的一面展露无遗。
鬼使神差的，贺凛探出手，触上苏以安微蹙的眉，指腹稍稍用力，抚平了眉间碍眼的皱痕。
她动了动，柔软的脸颊蹭过他掌心。
原本该收回的动作停住，贺凛曲起指节，流连般从她颊边一路滑到了下巴。
肤若凝脂，触手生温。
许久，他才转身出门。
病房外的走廊驻守着几名保镖，见贺凛出来，不由地问道，“去哪？”
“有事。”贺凛撂下两个字，揣着兜不紧不慢地走向电梯。
还能去哪，找发簪呗。
……
翌日早上，苏以安从睡梦中转醒。
她盯着天花板出神了会，转头望向沙发，发现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坐起身去摸枕边的手机，下一秒，视线被一抹莹亮吸引。
是那支碧玉簪子，就放在床头最显眼的位置，只是有些摔坏了，雕花的花瓣缺了一角。
苏以安将它拿起来，抚过上面的裂痕，心口仿佛被什么填满般。
他真的帮她找回来了。
病房门从外面推开，贺凛仍是穿着昨天的那件衬衫，挽起的袖口搭在手肘处。
他没有进门，歪歪斜斜地往墙边一靠，“早上想吃什么？”
苏以安握着手里的簪子，不答反问，“你昨晚是不是没睡？”
贺凛闷笑了声，“看出来了？”
“衬衫上没有压痕和褶皱，眼睛里的血丝很明显。”
观察得真够仔细。
贺凛剥了颗糖，又重复一遍先前的问题，“我去买早饭，想吃什么？”
苏以安拂开耳边的碎发，放低了声音，“都可以。”
早上七点，医院门口的早餐铺人头攒动。
贺凛走进一家排着长队的店面，扫了眼墙上发旧的菜单，站到队伍末端。
周围大多是医院陪床的家属，或者路过的上班族，每个人的行色都分外匆忙。
“凛哥。”有人在身后唤道，沙哑的嗓音经过了刻意伪装。
对方是个戴鸭舌帽的年轻男子，帽檐压得很低，隐约只能看到半边硬朗的轮廓。
贺凛没有回头，微眯起黑眸，冷冽的锋芒乍现。
队伍缓慢地移动着，拥挤的环境格外闷热，等终于轮到贺凛，他淡漠地开口，“两碗粥，一个饭团。”
刚说完，后方的男子也顺势接话，“老板，我要一碗馄饨。”
店主把小票递给他们，“右边窗口取餐。”
窗口围着不少等餐的顾客，男子随意地站在贺凛身侧，自始至终，两人都不曾对视。
他叫陆远舟，是当初在江南镇上传达任务的人。
而论身手和能力，他也是仅次于贺凛的赏金猎人。
陆远舟压低帽檐，从手边的柜台取了一瓶矿泉水，“别误会，我来找你不是老板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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