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意的抽签顺序是第七个，等到前一位开始排练，苏以安将古筝搬上了后台。
耳旁萦绕着恢弘的乐声，沈昭意立在把杆旁压腿，不时往舞台投去几眼。
“苏小姐。”
听到这个声音，她瞬间冷下脸，回过头，果不其然又是宋星愿。
苏以安礼貌地颔首回应，“你好。”
宋星愿脸上挂着和善的笑，“苏小姐要为昭意伴奏？”
“嗯。”
“听闻你师从袁中山大师，有机会能在现场欣赏真是荣幸，这也多亏昭意和你的关系好。”
沈昭意快步上前，抬臂将苏以安挡在身后，“你到底想说什么？”
宋星愿茫然地反问，“怎么了？”
沈昭意冷笑一声，“想聊天也得找认识的人，我们和你熟吗？”
苏以安在圈子里的宴会与宋星愿见过，但两人几乎没说过话，更谈不上交情。
理由很简单，这位宋小姐看似温良无害，实则暗藏的小心思太多。
霎时，宋星愿的笑容僵了僵。
沈昭意挽住苏以安的胳膊，颇为骄矜地轻哼，“不过你说得没错，我就喜欢跟关系好的人玩。至于你这个关系不好的，别上赶着来碍眼了。”
台上的曲目接近尾声，工作人员点到了沈昭意的名字。
她徐徐地走开，徒留宋星愿站在原地，宽袖下的双手握紧又松开，良久，眸底闪过冰冷的暗芒。
……
《云裳诉》取自“云想衣裳花想容”，寓意的是流传百世的爱情，生死离别，以及思念之苦。
除了高难度技巧，沈昭意最擅表达这种浓烈的情愫，能将肢体动作和情感融合到极致。
第一遍结束，周围陆续响起了掌声。
甚至还有人私语，预测今年冠军的候选已有着落。
观众席前排，贺凛微昂着头，目光不似旁人一般聚集在沈昭意身上。
他在看苏以安。
有的人天生自带光环，即便身处不起眼的位置，也恍若有无形的吸引力。
正如当下，苏以安坐在舞台角落，头顶没有聚光灯的笼罩，却依然能让贺凛看清她指尖的每一个动作。
十指纤纤，泠泠七弦。
就连发丝也有了灵气，荡飒出柔美的弧度。
扣动心弦的或许不止乐曲，还有其他。
贺凛鲜少会对某件事、一个人，有着长时间的关注度，可自从遇见苏以安，这些定律似乎不断被打破着。
他放下交叠的双腿，刚想起身离席，余光陡然发现了异常。
舞台天花板的光线在晃动，不是什么特效，而是那盏最大的照明灯松动了。
同一时间，苏以安也察觉到了。
背脊蓦地袭来寒意，她清楚地看见，悬在沈昭意上方的大灯失去了支撑，摇摇欲坠。
肉眼可见的，幅度越来越大。
“昭意！”
古筝的伴奏戛然而止。
完成一个大跳的沈昭意落地站稳，借着转身的衔接，诧异地看向苏以安。
她的面色满是焦灼，高喊着让自己快跑。
无需思考，长久以来的默契让沈昭意本能地照做。
可惜还是迟了，照明灯彻底脱落，沉重地坠向地板。
“大灯掉下来了！”
“快走开！”
“大家小心！”
惊慌的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贺凛逆着人群跃上舞台，身手迅如野兽，强劲的臂力圈住苏以安，反身将她推进了后台。
苏以安想挣脱，可被男人牢牢压在墙上动弹不了分毫。
顷刻间，轰然的坠落声炸开，整个剧场回荡着巨响，尖锐的呼喊，玻璃的碎裂，刺得耳膜嗡嗡作响。
除此之外，什么也听不清。
当苏以安挣开贺凛，踏着满地的狼藉冲过去，沈昭意已经倒在地上。
从她身上淌出的鲜血染红了地板，触目惊心。
……
海城第一医院。
急诊的走廊上，苏以安望着紧闭的诊室门，半晌都一动不动。
见状，沈昭意的两个保镖面面相觑，“二小姐，这件事……”
苏以安明白他们想问什么，“先别让干妈知道。”
“是。”
双脚站得发麻，苏以安捏着身侧的裙摆，浅蓝色的绣花上印着斑斑血迹。
这是先前从沈昭意身上沾到的，那一瞬，苏以安生出了许久未有的恐慌。
她缓缓开腔，音色有些发哑，“为什么要拦着我？”
贺凛屈起一条腿抵着墙，神色尽是疏凉，“不拦着你又能做什么？冲过去把她推开，还是陪着她一起受伤？”
当时那样的距离和坠落速度，她贸然过去只会把自己也搭上。
苏以安张了张口，无言以对。
她的确没有把握救下沈昭意，或是保证自己不受伤，但危急的时刻，行动往往先于意识。
她没法眼睁睁看着沈昭意受伤，如果可以交换，她宁愿现在躺在里面的人是自己。
贺凛压了下唇角，口吻格外漠然，“我的职责是保护好你，其他任何人，不管死活都与我无关。”
冷血吗？
其实也没错。
对贺凛而言，沈昭意不过是个陌生人，他没义务保证她的安危。
“二小姐，没有人比你自己更重要。”
道理谁都清楚。
只是关心则乱，理智难以胜过感性。
见苏以安一言不发，贺凛伸出宽大的手掌，一颗草莓味的糖果躺在掌心，散发着淡淡香气。
“别不开心了。”就当他也哄她一次。
苏以安接过，慢慢剥开了糖纸。
贺凛把手揣回口袋，“与其自我矛盾，不如想想谁有制造一场故事的动机。”
作为海城规模最大的剧场，每逢比赛和演出，必定会提前进行维护，防止发生意外。
照明灯坠落这种事故，怎么就偏巧发生在沈昭意彩排的时候？
苏以安想起了上次，舞蹈教室的地板被打蜡。
而如今，倘若那盏灯真的砸中沈昭意，她不仅会重伤，整个舞蹈生涯也毁于一旦。
正思忖着，贺凛张开五指，在苏以安头顶按了下，“你去照顾她，至于另外的事，我帮你查。”
苏以安仰起脸看他，秀眉柔软地微弯，“你不是不喜欢多管闲事？”
贺凛顶了顶腮帮，没好气道，“为了你管，满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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