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铎旭已经看过报告,他耐心地等着,直到苏以安翻完最后一页,“看出什么了?”
苏以安摩挲着页角,缓慢摇头。
方铎旭接着说,“我用联网系统查过信息库的存档,细节都对得上,没发现有问题。”
“可能是我想多了。”
苏以安叠好翻开的纸张,正要放回去,动作却突然顿住。
下一秒,她把报告举到了日光灯下。
方铎旭不明所以,“怎么了?”
“这几张纸的颜色不太一样。”
闻言,他凑过去对着灯光细看,“既然日期不同,纸张有区别也很正常吧?”
苏以安坚定地反驳,“从泛旧程度来看,起码间隔着两年以上,如果是同样的保存环境,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方铎旭紧锁着眉头不语。
“这个法医还在职吗?”
“我问过了,几年前已经因病过世。”
苏以安侧首看向窗外,摇曳的树影渐次滑过,投在她白净的面容上,“真的是巧合吗?”
在刑侦队,最不能相信的东西就是巧合。
方铎旭腾地起身,抄过桌上的报告往门外走,“跟我来。”
痕检组办公室。
听到敲门声,电脑前的中年男子抬起头,道了声“进来”。
他是痕检组资历最深的刑警,人称老张,也是京城首屈一指的鉴定专家。
见到方铎旭,老张端起水杯呷了口浓茶,“你小子一来准没好事。”
方铎旭走到桌前,言简意赅地说明目的,“笔迹鉴定。”
瞅着他放下的报告,老张翻过两页,摸了摸下巴,“难度有点大啊。”
只有签名和日期是手写的,可对比的有用信息太少。
“连你也不行?”
顿时,老张不乐意了,“我说的是有难度,没说验不出来。”
方铎旭紧跟着追问,“大概要多久?”
“一周左右吧,我手头还有没干完的活。”老张俨然理直气壮,“别以为鉴定笔迹很容易,就这么几个字,我得用显微镜分辨它们的笔画弯曲、断续、停顿,以及结构和形态。”
方铎旭勉强应下,“那尽快。”
瞧着他自说自话的样子,老张越发不乐意,还是一旁的苏以安适时出言,“麻烦您了,我们随时等您的结果。”
老张闻声转头,朝她略略打量了一番,“你就是新来的那个小姑娘?我还没见过你。”
苏以安礼貌地颔首,“您叫我小苏就好。”
老张乐呵呵笑了,“跟着方队长不容易吧?他要是为难你,你就去跟老刘告状。”
苏以安看了眼方铎旭的表情,忍俊不禁,“方队很好,对我也很照顾。”
就这两个词儿,夸的是铁面无私又人畜无情的方铎旭?
老张不信!
……
天边蓦然炸响一道惊雷,夏季的气候多变,大雨说下就下。
眼见时间不早,方铎旭从路过的办公室借来一把伞,“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苏以安走在他身侧,“不加班了?”
“今天就算了,省得他们总在背后骂我是工作狂。”
方铎旭步下台阶,撑开雨伞遮在两人头顶,“如果报告真的掺假,说明信息库的存档也被换过。可既然已经尸检,又何必多此一举?”
苏以安的话音被雨声冲刷得很淡,“为了有一个看似合理的交代,更为了掩人耳目。”
那些受害者的死亡已是让人不忍,倘若还有比这更残酷的真相……
方铎旭没来由地后背发凉。
伞面有水珠滚落下来溅湿了裙摆,苏以安看着脚边的积水,睫毛垂得很低。
其实她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猜测,奈何没有充分的证据,不能贸然说出。
“那是你男朋友吧,他又在等你了。”
这个“又”字就很灵性。
苏以安抬眸望去,“他不是我男朋友。”
哦。
方铎旭了然,“是你老公?”
“……”
您可真敢说。
雨水密集地打在伞面,听见他们的对话,贺凛的神色可谓一言难尽。
苏以安身边的这几个人,除了她哥,眼神都有问题。
贺凛单手揣着兜,斜过雨伞举到了苏以安上方,“走了。”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方铎旭片刻才收回视线。
他的直觉向来敏锐,几次照面都察觉到了这个男人不简单。
特别是那双眼,透着压不住的狠劲,如同要出笼的兽,伺机待伏着敌人和自己的猎物。
车内,贺凛从前排递来一个保温杯。
苏以安以为是红糖水,喝了一口,舌尖传来辛辣的味道,“你还加了生姜?”
贺凛捋了把湿漉的碎发,半边身子都是雨水的痕迹,“喝不惯?”
有一点点,她不喜欢吃姜。
佣人们熟知她的口味,绝不会弄错,所以这杯红糖水只能是贺凛自己煮的。
苏以安捧着杯子慢慢喝完了。
贺凛摸出一颗草莓味的糖放在掌心,“拿着。”
这般举动,像极了先前她哄他吃药的时候。
回去的路上,苏以安接到一通电话。
“岑时?”
听到这个名字,贺凛压了下薄唇,盯着路口的绿灯一脚踩下油门。
车子疾驶得猝不及防,苏以安差点没拿稳手机。
岑时温润的声线如沐春风,“以安,今晚有空吗?”
苏以安将糖纸剥开,到嘴边的话不觉变了,“抱歉,可能不方便。”
“不要紧,怪我没提前跟你说。”岑时善解人意地笑了笑,“下周是岑氏集团的周年会,我能邀请你出席吗?”
生意场上的事,苏以安甚少参与,但以岑氏如今的影响力,京城叫得上名号的家族怕是少有不给面子的。
何况论私交,她也没道理推脱。
“我会来的。”
“那到时候见,先不打扰你了。”
收起手机,苏以安抿着口中化开的糖果,笑言,“现在能开慢点了?”
贺凛松了下右脚,语调懒散嚣张,“我开车就这么快,你第一天知道?”
面对他的心口不一,苏以安的嗓音掺着浅笑,“你是吃味了吗?”
“苏以安。”贺凛警告似地从后视镜看她,“信不信我把你丢在路边?”
当然不信。
这话苏以安是在心里说的。
她好脾气地弯唇,由着男人“恼羞成怒”却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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