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下了两天的雨，天空被灰蒙蒙的乌云遮蔽，阴沉而低垂。
苏以安撑着油纸伞，站在院里的树下。
面前是一方篱笆围起的草舍，养着前日带回来的鸡仔，还有她从集市买到的小鸭，以及一只灰白的野兔。
“别乱跑呀。”苏以安捉住那灰兔，试图把它放回窝里，“你不能淋雨。”
灰兔动了动耳朵，扑腾着拱进她怀里，一骨碌翻过身，露出白花花的肚皮。
苏以安梳理着它的绒毛，眉眼间浸满柔色。
脚步声自身后靠近，贺凛接过苏以安手中的伞，撑在两人上方。
接着，他揪住灰兔的耳朵，毫不留情地丢回窝里，“别站得太久，容易沾上湿气。”
苏以安拾起几片菜叶，拭干水珠放到灰兔的嘴边。
贺凛瞥着那兔子，越看越觉得不顺眼，“既然喜欢宠物，之前怎么不养？”
苏以安牵住男人的手，指尖纳入他宽厚温暖的掌心，“动物的寿命短暂，它的一生对人来说，注定是早早逝去的过客。
而她最害怕分离。
贺凛记下了这个回答，“所以不用太照顾它们。”
反正等养大以后，都得下锅炖汤。
至于那只兔子，红烧。
正值傍晚，苏以安换上外出的鞋子，从橱柜里拿出一包糖果，“我答应了壮壮，今天要给他讲故事。”
壮壮尤其喜欢苏以安这个姐姐，她不像贺凛那样冷冰冰的，会陪他玩，还会用温柔的声音讲各种故事。
贺凛压下薄唇的弧度，看着她不语。
苏以安心领神会地轻笑，凑过去啄吻他的面颊。
算了。
贺凛心想，他还没必要和一个孩子计较。
“去吧，我做完饭来叫你。”
苏以安撑着伞出门了，街边昏黄的路灯投映出雨帘，她的身影缓步远去，却是朝着另一个方向。
……
与此同时，王五家。
几日前还趾高气昂的王五，眼下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浑身多处骨折，胳膊和腿都打着石膏。
“六哥，你得给我们报仇。”
被他称作六哥的人，正是宋六。
他的样貌要比王五凶恶许多，“你他妈脑子被踢傻了？他一个人搞定你们仨，还指望着我去报仇？”
王五愤愤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他不知动了什么法子，居然能堵住我爸妈的嘴。”
“行了。”宋六不耐烦地踢开椅子起身，“这事再说。”
王五只得看着他离去，却没想到出门之际，宋六又回过头问他，“你之前说，他的女朋友是个极品？”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空无一人的街道格外冷清。
宋六掏出一根手卷的烟丝，熟练地丢进嘴里，深深吸了一口。
就凭王五这群废物，还没资格让他找人去报仇。
不过他倒想看看，能被贺凛宝贝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宋六吞吐着烟雾，转身朝村头的方向走去。
“这位先生，留步。”
是女子的声音，在嘈杂的雨声中如泉水击石般空灵。
宋六当即扭头，只见冗长的暗巷里，身着白色旗袍的女子孤身而立。
油纸伞半遮着她的面庞，唯有掩映在披肩下的身段姣好可见，宛若一朵昙花，悄然在眼前盛放。
出于直觉，宋六断定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你找我？”
女子斜过伞面，隔雾笼纱的眸子朝他轻瞥，“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明眸善睐，极美却不缀半分媚俗。
宋六生出浓烈的兴趣，抬脚踩灭了手里的烟。
四下寂静，有了房檐的遮蔽，眼前的雨势减小许多。
而宋六走近才发觉，女子身上还有股好闻的异香，一个劲地往鼻子里钻，勾得他心痒难耐。
他咽了咽干涩的嗓子，伸手想去搂她的腰肢，谁料女子施施然侧身，恰好避开了他的动作。
反倒是宋六，被伞檐甩落的雨水溅了一脸。
他不禁气急败坏。
女子嫣然一笑，水亮的眸子摄人心魄。
她的胸前还挂着一块银色怀表，上面的秒针转动着，细听正发出规律的咔嚓声。
宋六有短暂的晃神。
“听见了吗？”女子轻启红唇，眼底的笑意渐渐隐没。
听见什么？
周围除了烦人的雨声，就只剩这怀表发出的奇怪响动。
宋六突然变得暴躁，“你到底是谁？找我干什么？”
滴答，滴答。
咔嚓，咔嚓。
头顶落下的雨滴，耳旁转动的秒针，极富规律的节奏交汇在一起，仿佛无形的旋涡，逐渐将理智吞噬。
苏以安步步靠近，看着明明想跑却僵立在原地的宋六，翕动的唇瓣艳如罂粟。
“我啊，是送你下地狱的人。”
……
晚上六点，贺凛做好了一桌饭菜。
他打着伞走到赵婶家，伸手叩了叩门。
半晌，壮壮从里头探出了脑袋，“哥哥？”
贺凛不着痕迹地皱眉，“就你一个人？”
壮壮老实巴交道，“对啊，我还等着姐姐来找我玩呢。”
回应他的，是砰然关上的大门。
不多时，黑色轿车在雨中疾驶，直奔十几公里外的县警局。
苏以安已经做完了笔录。
接待的女警对她客客气气，尤其当得知她是京城市局的特聘顾问，行动更是空前效率。
“您放心，等当事人醒来之后，我们会依法对他进行审问。”
苏以安点头，摊开掌心往桌上放了样东西。
是一截尚未燃尽的烟卷。
“麻烦你们尽快拿去检验，我怀疑里面有违禁品成分，很可能是大麻。”
女警闻之色变，立刻喊来同事交代了几句。
这事要从碰见王五的那天说起。
当时苏以安闻到烟味，敏锐地察觉出其中的气味有异常，便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直到今天，她看见宋六也抽着同样的自制手卷烟丝，就更加坚定猜测，把丢掉的烟头留了下来。
女警整理好笔录的资料，正要再问什么，外头忽然传来刺耳的急刹。
黑色的奔驰横亘在门口，从车内下来的男人气势汹汹，大有要掀了警局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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