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苏凉忆一直到中午才醒来。
很久没睡得这么熟了。
阳光从窗扉照入，她开窗探出脑袋深深吸了口清新的空气，伸了个懒腰决定下楼吃点东西。
今天约了封镜体检，沈之灵肯定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她还得好好想想措辞稳住这个易暴走的丫头。
“之前忙着拍戏，现在好不容易有空了我才不想离开裴秋哥哥呢。哥哥长得这么好看，我可得看紧了别让你被人拐跑了，我的哥哥谁也别想碰。”
苏凉忆才走到楼梯口就听见楼下传来这么一句话。
她握着楼梯扶手朝下看去，正巧看见许清梦红光满面地抱着裴秋的胳膊，旁若无人地撒着娇。
往日他们两人也不是没有暧昧的姿态，但到底还是隔着一层纱。而今日却是俨然一对热恋小情侣的状态，想来昨天应该捅破了那层纱。
苏凉忆又觉得恶心想吐了。
她摸了摸肚子，垂眸下楼往厨房走去。
拿些东西上楼吃吧，她如今连同桌吃饭也不想与他们一起。
她一下楼宋妈就立刻走了过来，只是还未开口就被许清梦喊住了。
“裴秋哥哥，你家下人好像分不清谁才是付工资的真主子。”
宋妈脚步一顿，背着许清梦的脸扭曲成一个川字，面上堆满了厌恶与惶恐。
苏凉忆的目光这才落在许清梦脸上，视线平静而冷冽，隐隐夹着些恨意。
她甚至都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裴秋。
许清梦的心莫名惊了一下，正瘪嘴要向裴秋撒娇，却是听见苏凉忆幽幽开了口。
“你好像没弄清自己的身份。”
“什么？”
“我和他还没有离婚，法律和道德层面上都是夫妻身份。而你不过是小三。”
“摆正你的身份，别忘记夹好该夹的尾巴。”
这话不可谓不直接，许清梦在公众视野中到底也是光鲜亮丽的人，顿时羞恼到满脸通红。
而裴秋亦是有些惊讶地看向了苏凉忆，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他认识苏凉忆也快十年了，却是从未听过她说这么重的话。今天为什么忽然就这么有骨气了？是因为撑腰的人回国了还是······
还不等两人回过神，苏凉忆却是已经抬脚要往厨房走去。
许清梦唰一下就站了起来，“但是真抱歉，今天的宴会只有我能陪裴秋哥哥去。”
苏凉忆扭头扫了他们一眼，脸上难得浮现笑意，“有劳了。”
裴秋的脸彻底绿了。
苏凉忆一直磨蹭到下午才出门，虽然还不确定要不要留下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但是她很确定她绝不想因为这个孩子再和裴秋有任何牵扯，更不用说她也不能保证裴秋会不会丧心病狂到对这个苏家后代下手。
今天去医院的事她必须瞒着裴秋。
虽然很久没有自己开车，但车子还是十分熟门熟路地停在了光明医院门口。
祁城的光明医院是一家有名的私人医院，医资雄厚，设备先进，因屡次解决棘手的疑难杂症而出名，却又因治疗费用昂贵被戏称为祁城富人们的后花园。
几乎每个祁城有地位的人都会在光明医院配一个私人医生，久而久之此事便演变成了配有光明医院私人医生的人才算得上在祁城有名望之人。
苏凉忆下车走进医院正门，视线自然而然扫过正门口的金色雕塑。
雕塑是一行字，名家行书十分霸气。
上书曰：【裴秋与狗不得入内】。
这个雕塑便是出自光明医院大小姐沈之灵的手笔。
“小忆！”苏凉忆才走到大厅，就看见一个灵活的身影不知道从那个角落“唰”一下窜了出来，扎着丸子头的女孩捧着她的脸顿时叽叽喳喳个不停。
“呜呜呜我家小忆怎么瘦成这样了。”
“是不是裴秋那个该死的杀千刀的不给你吃的？”
“我都让封镜看好你了，我看他是一点不上心，我今天非揍得他回家找妈妈。”
这都哪跟哪，苏凉忆无奈地抓着她的手，“我没事，这是医院，工作时间你别老是去闹封镜。”
“哼，那行吧，那你给姐笑一个。”
苏凉忆这才无奈地挤出一个笑容。
“啊呜啊呜啊呜，我家小忆怎么这么萌，给我心都化了，快，让姐亲一口。”她又捂着胸口嘟着嘴朝苏凉忆扑了过去。
苏凉忆长相本就清冷，加上近几年愈发冷冽的气质，和可爱之类的词汇是全然搭不上。
偏在沈之灵嘴里，这个比她还大一岁的天才博士总是软萌又娇弱的形象。
苏凉忆面上嫌弃地笑着推她，那颗死寂已久的心却像是忽然活了过来。
人真的很奇怪，明明在干枯的沙漠走了那么久，久到身子疲软什么都不想干，甚至不想活了，可一旦看见绿洲，一切希冀便好像又都回来了。
她顿时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你再拉着小忆，检查怕是要来不及做了。”在沈之灵第n遍拷问苏凉忆什么时候离婚的时候，封镜及时过来解了围。
“改天再和你算账。”沈之灵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到底还是交出了苏凉忆。
检查很顺利，孩子也很健康。
这个月份还看不清孩子的神情和姿态，可苏凉忆看着模糊的图像，却仿佛能和这个甚至不知道性别的孩子产生交流一般。
生命真的很神奇。
“小忆，你考虑好了吗，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沈之灵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再次问出了这句话。
苏凉忆摇了摇头，她依旧没有想好。
这个孩子的父亲恨着他的母亲，若他出生，注定没有父亲。而自己呢，自己会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吗？
苏凉忆实在是没有信心。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会爱人。
对于她的父亲，这个孩子，以及裴秋，她所产生的感情究竟是在社会规则下潜移默化的自我欺骗还是由心而发？
她很困惑，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人是有自我保护机制的动物。”
“那是你的身体在保护你。”
“苏苏，遵循你的心就好。”
那道声音忽然又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小忆。”沈之灵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苏凉忆朝她看去，便看见她眼眸明亮地握着她的手，“封镜说越晚打掉对身体伤害越大，所以不想要咱就早点决定。但是如果你想要这个孩子，那咱就生。我在祁阳的那块地皮年底就可以交付了，到时候我给你在那儿建座实验室，咱再也不回来了。”
“等这孩子出生，我就是他干妈，封镜就是他爹，我们来养他，你什么都不用愁。”
苏凉忆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封镜知道他就这么当了爹吗？”
“那是他的福气。”
苏凉忆越过她的那张脸正好看见封镜靠在门框上看着沈之灵，眼神专注而带着笑意。
留意到苏凉忆的视线后他这才侧头冲她微微一笑，起身走到她们身旁。
“沈伯父找你。”
“他找我干嘛？”沈之灵第一时间翻了个白眼，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哦，应该是那批进口药的事情。小忆，我先过去一趟，你休息一会儿。”
“嗯。”苏凉忆点了点头，注视着两人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门口。
他们如今也已经是二十七八岁的大人了，除了她其他人也都有了各自的事业。
沈之灵虽然平时咋咋呼呼，可配合她父亲管理医院却是有模有样，相信很快就能接手光明医院。
至于封镜，他虽为了沈之灵屈居在祁城这家私人医院，可近几年轰动国内外的好几个罕见病例都是他带队攻破的。他年少时的梦想，如今也已由自己亲手实现。
唯有她，似是停在了原地。看着他们在前往梦想的道路上，离自己越来越远。
苏凉忆闭了眼，还有几项检查没有出来，她决定先睡一会儿。
然后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裴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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