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姜郃的名字,王福安不做声了。
马苟看到王福安这个表情,便给他斟满了一碗酒,“你看看,开始说我不厚道,现在遇到比你厉害很多的人,知道我的厚道之处了吧。”
“福儿,你放心,既然我叔叔答应了,自然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你和我就安心在这里守城门,好吃好喝的,有什么不好呢?”
王福安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眼中还是有些不甘的神色,“你自然是愿意在这里守城门,谁都知道你是太守的侄子,他们都要打点你,孝敬你。你每个月进的银子比我要多七八倍啊。”
“还有我不想一辈子当个守城门的啊,我还想有所作为,还想更进一步啊。”
马苟劝道,“福儿,当兄弟的劝你一句,做人啊,要知足啊。”
“你看看现在我们北莽,天灾四起,多少人死了,又有多少人无家可归。你到西城门那边看看,每天死在那里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个。为什么?因为我叔叔不许他们进来。说他们身份不明,说他们会带来瘟疫,死也要让他们死在城门外。”
“再说了,现在北莽和大汉打成这样,死了多少人啊。我们能安安稳稳地待在天水,好吃好喝的,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我叔叔也想提携我,可是我没有答应。因为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多大的能力就做多大的事情。饼太大了强行吃下去,会噎死的。”
王福安眼中有忧色,“狗子,比起那些难民,比起那些死去的将士,我们的日子的确算过得舒坦了。”
“可是做人要居安思危啊,你可考虑过没有,现在我们北莽遭了灾,红衣大祭司受了重伤生死不明,那深渊之中又跑出了一个吃人心吸人血的怪物。这些灾难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我们头上啊。”
马苟吃了一口肉,“福儿,我说你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我们天水离上京那么远,离大汉也隔着个祁山。上次天灾祁山有些地方崩塌了,连原本的通道也堵塞了。”
“以前我还担心大汉的人,尤其是那个什么远征军的人会杀过来,一直提心吊胆的。前日听我叔叔他们说,现在大汉内部乱得很,几方势力打得不可开交,就皇帝都有四五个了。他们一下子啊,根本就没有办法打到我们这边来。”
“我现在啊,是有吃就吃,有喝就喝,看到入眼的姑娘,就抓过来耍下子,这日子啊,美滋滋的。”
王福安知道马苟和自己不是一路人。
可是马苟有一个好叔叔,太守马遵。
而自己,就是一人打天下。自己和马苟混在一起,还是想着要从太守那里得到些好处。
“狗子,你说,万一啊,要是万一大汉真的打过来了,现在我们天水郡只有八千守兵,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马苟放下碗,看着王福安,“福儿,你这是杞人忧天啊。”
“现在不仅大汉内乱,打得不可开交,而且我们北莽的皇帝可是雄心勃勃啊,他到处抽调兵马,就是为了这次南下攻打大汉。”
“大汉自顾不暇,怎么可能还能攻打我们天水。要我说,皇上还是太保守了,天水郡根本就不需要八千兵马,有你我二人就能守住。这就是二夫当关,万夫莫开。”
王福安看着马苟不以为然的样子,一层阴影笼罩在他心头。
不知为何,这些天他都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就好像上一次,他的全部家当都毁于一旦一样。
他总是担心,那一幕又会来临。
这些年,他苦苦经营,当了个守城偏将,攒了些银子,置办了产业。这些可都是他安身立命的家当,他可不想又像从前那般消失不见了。
而且,城门偏将这个职位太危险了。
每次打仗,死得最多的,死的最快的就是守城门的将士。
他花这么多银子去打点,就想换一个安全一点的,又上进一点的位子,至少,下次跑路的时候,他也能跑得快一些。
“狗子,你也不要嘻嘻哈哈的,这打仗可是要人命的。”
“先前那次是太守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当机立断将城池给献出去了,又将城里的财富都交给了北莽,这才保住了大家的人头。”
“我们在天水郡已经过得习惯了,你也置办了产业,还娶了两房小妾,你也不想变得一无所有吧。”
马苟笑道,“福儿,要我怎么说你呢,你这个人啊,就是东想西想,想得太多了。”
“这人啊,想太多了会很郁闷的,会很不开心的。你要多学我,放松一点,开心一点,快活一点。”
“我和你说啊,哪怕你所说的那个万一来了,我也不怕。”
王福安挪动了一下,靠近马苟,“你是不是还有出路?”
“我们是结拜的兄弟,你可不能到时候丢下我一个人跑路了啊。”
马苟鄙夷地说道,“跑路?门都没有?”
“我为什么要跑路啊?”
“我和你说啊,我们这些人啊,就好好当差就是了,管他谁当皇帝,管他城头上插的是什么颜色的旗帜。”
“北莽来了,我们就插北莽的旗帜,投降北莽。要是那什么远征军的人来了,我们就投降远征军,插远征军的旗帜。”
“不瞒你说啊,我在后面那个杂屋里,还藏了不少好东西呢,有蜀中的旗帜,有大汉的旗帜,有远征军的旗帜。我连曾秀全那个太平国的旗帜都准备好了。”
王福安瞪大眼睛,“你是在准备投降了?”
“你叔叔,太守大人知道吗?”
马苟嘿嘿一笑,“福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做这些事情,我叔叔能不知道吗?”
“我和你说啊,我叔叔是个极为厉害的人,手段高明,两边都能通吃。所以啊,无论是在大汉,还是在北莽,我叔叔都能稳坐太守这个位子。”
“只要我叔叔稳得住,我们还用操心什么呢?”
知道了太守马遵的意图,王福安略微心安了一些。
在这样的乱世,跟对人很重要。
跟对了,享受荣华富贵,步步高升。
跟错了,脑袋搬家,一无所有。
王福安说道,“也只能这样了,跟着太守走,永远也不会出错的。”
马苟喝了些酒,心里便有些躁动,将手伸进裤裆里,“福儿,你在这里看一下,我去去就回来。”
王福安看着他的手,“你又要去找你那个赛秀珠啊!”
马苟嘿嘿一笑,“那大汉皇帝刘秀珠我是没有福气睡她了,那个蜀中紫凤公主我估计这辈子也睡不了。睡不了真的,我还不能睡假的啊。”
“这一次啊,我睡两个,一个赛秀珠,一个赛紫凤,左拥右抱,双管齐下,啧啧啧……”
马苟话没有说完,便戛然而止 。
王福安看到了一道红芒闪过,然后看到马苟的人头掉落下来。
他惊悚地看到一个人走了进来。
这个人一袭黑衣,手中握着一柄巨大的黑刀,唯有那双眼睛,带着慈祥的、悲天悯人的笑意,“你们两个人,很不尽职尽责啊。既然是守城门,怎么能喝这么多酒呢?而且,你们的话实在太多了。我本想留个带路的,可是我改变主意了,你们真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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