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懿,我现在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好,你尽管吩咐。”黑眸中似古井泛波,映着月光。
玉浅肆心里泛起一丝莫名其妙的愧意,挪开目光,吩咐耀光道:“耀光,这次行动以伯懿为主,你来辅助。”
她继续道:“那个军师想来也是京畿士族,应当还入过仕。我已吩咐随风去查探相关记录,待查明一切,你们便带人去将他的家人都抓回来。这途中未免打草惊蛇,一定要慎之又慎。”
相较于耀光来讲,伯懿的确对军中更为熟悉。若她猜得不错,对方的兵马定是隐于暗中的军中人马,所以得由伯懿这个常年在军中生活的人来主导。
可大人所说,是那个据理力争,不惜以死相阻的军师?耀光有些诧异,但司尹大人绝不会有错。
见他面露不解又不知该不该询问的模样,她突然有些想念随风的口无遮拦。
不由耐心解释道:“耀光,做事不能只看表面,而要观局。”
这个局再简单不过。
向将军回京,不管带多少人马,能接近书房的必然只有少数人。
乍一看起来,那个看似引狼入室的副将确实可疑。可越狱一事,便是由那个副将主导。
做此局者,绝不会让自己陷入局中。比如劫狱这种极有可能有来无回之事。他们同在牢中,可副将劫狱却不带走林晓升,想来,是林晓升用了什么法子撺掇周副将劫狱,并借口自己不会武功而不愿同他们一起离开。
而让她笃定的,是林晓升当日所言。
他当时义愤填膺,说自己很懂这些朝堂之上的算计。言谈举止不像是边关浸炼出的老道,而是儒门做派。
“可大人您是如何知晓他是京畿地区的人呢?”
“人的姓名来历可以掩盖,但口音却难以遮掩。”说到这里,她瞥了一眼一旁的伯懿。
恐怕伯懿自己也没有留意到,他回京后不久,口音就转为了京话。
“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待得久了,语言习惯便会被同化。但这种同化,是循序渐进,甚至是有些不伦不类的。但若是这个人离家很久,哪怕暂时忘了乡音,再次归来后也可以在短时间内重新拾起,虽然也会短暂经历不伦不类的时期,但其中的口音细节却大不相同。”
听到这个,伯懿果然露出了些许不自然,他摸了摸眼尾,有些尴尬地转过了头。
原来自己一早就暴露了啊还自以为隐瞒了很久。
见耀光了悟领命,想了想,她又冷声补充道:“告诉他们只是配合调查,但言明原委之后还有反抗者,格杀勿论!这其中的分寸,伯懿,你来把握。”
他灿然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冷芒:“你放心,若是反抗,等同于知情通叛。但就算就地格杀,我也会处理好这一切,留下指向对方的证据,方便你的后续计划。”
没想到他一点就通,玉浅肆十分满意,还是同这样的人合作起来更加舒心些。
“那我们便去了,你”看到她披风下若隐若现的血迹,伯懿有些担心:“你回去好好休息吧。待我回来,有话对你说……”
他没来由有些心里没底,却瞥见她避开自己的目光颔首道:“嗯,正好我也有话对你说。”
伯懿闻言,心中更是七上八下,直到被耀光扯走,心中尚不能平静。
待他们离开后,玉浅肆轻舒一口气,掐指算了算日子,嘴角牵起一抹苦笑。
这个月还真是诸事不宜。
她揣着钱去寻了货郎,待到酉时末,便已跟着抬盒进入了云中市换衣的石室内。
伯懿一直提醒自己云中君诡谲异常,不可轻信。看似雪中送炭的出手相助,却是在提醒玉浅肆,要想知道什么,得孤身前去。
可寂空所言,让她不得不再来一探究竟。她不能带着伯懿涉险,只能支开他自己来。
换好衣服,刚打开门,却发现门外已经站着鬼面黑袍的人。
“玉馆主,别来无恙。”听声音是上次带他们脱离险境之人。
她颔首表示谢过,跟着鬼面人离开依旧上演着仙魔生离死别故事的大殿,拾级而上,进入了一处更清幽的所在。
站在门外,劲风卷过,才可见真正的云端之上遥望凡间万千灯火之感。
待进入小殿之内,内里装饰却让玉浅肆着实意外了一番。
里面木桩横露,砖石铺地,四处都透露着一股简朴。都无法用“大道至简”四个字形容,与楼下那间华贵奢繁的大殿相比,这里更像是一间尚未修建完成,只铺了瓦,立了墙的屋子主体。
若不是屋子正中那张一体成型的巨大沉香木茶案,她都怀疑走错了地方。
茶案后,炉水沸腾,蒸腾得整个桌案散发出浓且清幽的沉香香气。让人不由得觉得轻松。
一个带着古朴面具的男子稳坐于茶案之后,摆弄着面前的茶具。炉火虽近,可待水沸后,他端起沸水于空中静置七息,再将其倒入方才精心挑选过的,根根等长肥瘦均匀的茶叶之中。
一阵茶叶的清香,带着沉香木桌被热气蒸腾而出的浓郁香味,舒心爽意自心底而起。
若是伯懿此刻在,定然会觉得是一等一的好气味。
明灿的烛光下,他食指上一抹翠意随着他点茶的动作若隐若现。仔细看去,那是一枚精巧古朴的方戒,其上阴刻着繁复的花纹。
她挪开目光,跪坐于茶案对侧,自如地揭开面具置于一旁,接过那人递过来的茶,细品了一口,如实道:“云中君这茶,定是万中无一的佳品。只可惜我不懂茶道,尝不出好坏。”
云中君朗笑起来,一双熠熠的眸子透过面具的孔隙回望过来,却莫名带着些慈祥。
她看向自己方才放在一旁的面具,从笑声中可以推断出,此人应当如传言中一般,是个中年男子。
“为了感谢玉馆主的好心提醒与本君的诚意,本君可先告诉玉馆主一件你最想想知晓的事情。”
玉浅肆微挑眉尾,她以为还得你来我往客套一番,没想到他会直入正题,她喜欢同这样干净利落地人来往。
也不客气,直接道:“多谢,我想问云中君有关一颗珠子的事情。”
她从怀里掏出一方素色的绢帕,上面是拓印的念珠纹样。
云中君微讶,面具下的声音多了些思量:“本君以为,玉馆主是为了焕颜一事而来。”
“焕颜事关玉家禁术,待禀明家中主事后,玉家自有定夺。今日前来,便是为了这颗珠子。”
一道若精刃般的目光掠过她面上。
玉浅肆丝毫不惧:“听闻多年前,曾有一人戴着如此模样的金珠在鬼市做生意,我想知道他的下落。”
云中君替她斟满一杯新茶,笑道:“无论是云中市,还是鬼市,在这里做生意,只要他们遵守规矩,我们从不加以干涉。”
她摩挲着茶杯的边缘,笑意盈盈,却没来由地让厅中气温骤降:“看来云中君是觉得我的诚意不够?”
“非也,”云中君连忙道:“本君自然愿为玉馆主分忧。只是当年朝廷围剿鬼市,本君损失惨重。不仅没了许多老人,就连资料也丢失了不少。找寻起来,需要些时间”
“你想让我做什么?”听到他如此说,反倒让她放下了心来。这辈子,她最擅长的便是等价交换。若他此刻无偿帮自己,反倒会让她怀疑云中君居心不良。
“玉馆主果然是爽直人,本君喜欢这样的后生。”他语气中带着满意,频频点头,道:“说起来,我也算是这云中党的掌柜,不管玉馆主想要什么,都可以拿东西来换。而我想要的,对您来说其实非常简单。”
他见玉浅肆再不动那杯中茶,也将自己茶壶中的新茶尽数倾倒,换上了一壶茶沫高碎,直接倒入沸水,递给玉浅肆。
玉浅肆这次却稳坐如山,并不接茶,静待下文。
云中君将那一盏橙黄色的高碎放在她面前,抬首盯着她,含着笑意轻松道:“我需要玉馆主帮我找一个会乾坤推演之人。”
玉浅肆闻言心中一凛,随即绽开一朵冰冷的笑意,恨恨道:“做梦。”
方才看他换茶,便知晓此人是在告诉自己,他了解自己的一切。可她还是低估了,没想到他的了解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四周烛火无风自动,跳跃闪烁。这厅堂虽小,但也只有这茶案周围凝起了许多亮光。烛火此番异动,更添周围的阴影诡谲。
可这次厅中氛围骤冷,云中君却不见慌乱:“此人本君并不着急用。玉馆主可以慢慢想要不要答应此事。为表诚意,本君可以送玉馆主一件礼物。”
玉浅肆面上不显,心中已经翻起了滔天巨浪。
什么事会需要乾坤推演术?他故意提到这个,是在故弄玄虚,还是他真的知晓些什么?
可是,怎么可能呢。
她料想到此行不会太过顺利,毕竟自己的依仗,只有断头案中的小恩小惠,以及那群白衣医女所言。可没想到,竟然还会有意外的发现。
云中市,不简单。
可如今,她也只能且行且看了。
她起身,跟随方才那个黑衣鬼面人走向殿堂一侧,进入了泛着冷意的石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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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回学校了,事情越来越多,发现根本存不住稿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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