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陆淳来说,时刻维持一个冷静、从容不迫的外表,并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往往要付出很多努力。
比如山神庙那一次,事实上,在整个过程中,他一共运用了两次怀表的力量,让整个幻境的时间暂停。
第一次是进入山神庙的时候,谨慎的他在庙外溜达了将近一个小时,不放过周围的每一个细节。
这也让他发现了被雪掩埋的石碑。
石碑上记录的正是王大善人死后被供奉,后人历代都有官位的事。这正好与庙内壁画中的内容相印证,因此陆淳在幻境的最后,十分确认这一点,但并没有特意提出。
第二次时间暂停是找到山神塑像里面的老差拨。
在陆淳把老差拨抱出来的时候,他的状态并不是很好。
因此为了缩短这位老差拨醒来需要花费的时间,以让自己早点回去睡觉,陆淳特意拿出身上还留着的黄芪枸杞水。
这是白天办公时,保温杯里喝剩下的。
灌了点水给老差拨,眼见他脸色逐渐恢复正常,陆淳才按下怀表。
终于能在踏出庙门的时候,差拨醒来,风雪正好停下。
一切都恰到好处。
而陆淳离开小屋幻境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擤了一把鼻涕。
里面实在太冷了。多待一秒,他都忍不住。
还比如,因为吴稚的缘故,发现自己变成一条脏兮兮的流浪狗的时候。
老实说,在发现自己毫无缘由变成一条老狗的时候,陆淳第一反应就是肯定是其他四个人坑了自己,至于是故意还是无意的,那就看具体是谁了。
而具体是谁,其实那时候也不太好确认,因此陆淳干脆顺其自然,老老实实当起了蔺婆婆家门口的一条狗。
这听起来有点自贬的意思,但只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陆淳相信大部分事情的发生都有其原因,因此他之所以从人变狗,也一定有理由。
果然,顺着自己当时依稀听到的吴稚大叫声,他终于窥见了蔺瑶的秘密,她是昔日撼山军主托付信物的人。
既然如此,他也完全懂得了吴稚的意思了。
因此每当蔺瑶想要寻死,他就会发挥自己的演技,假装有看不见的鬼物存在。
他不是没采取过其他办法,为了能够向外界揭露蔺瑶寻死的心思,他有想过朝蔺子望,还有几个比较聪明的孩子传递消息。
但经过后续的观察,陆淳发现,后面这个方法可行性不高,而蔺子望其实知道蔺瑶的心思,所以他才会在前几次完美打断她寻死的的行为,心性质朴的青年,似乎知道自己劝不动婆婆,只能采用这种心照不宣的方式,阻拦一个生命的消逝。
也或许二者之前早就聊过了,只是陆淳不知道而已。
每每想到这里,就会忍不住继续想下去,为什么蔺瑶会想死呢?
或许是她活腻了,反正按照寿数来说,她的确活不久了,但这个答案还是太模糊了。
于是抱着这个疑问,在蔺瑶进入山寨后,又等山寨升级成无方后,在端午节的龙舟比赛岸边,陆淳不经意提起了这件事。
蔺瑶有些恍惚:“怪不得,感觉拖把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原先以为它只是完成了使命,现在听您那么一说,的确是完成了使命。”
陆淳摇头苦笑:“那时身不由己,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是啊,谁能想到,在死前,我还能见到如此壮丽的大千世界呢?其实那时想死,也不是突如其来的,我还年轻时是个恶人,后来金盆洗手,希望能教出正直善良的孩子。
但洛锦的事给了我很大的刺激,她简直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向我们这种人最后都会很惨烈的,有好结局的少之又少。
我看到她,又看到我身边的所有人,仿佛他们和我一样,一辈子身处一个不可见的牢笼,而这牢笼只有在死的那一刻,才能窥见一二。因此我便动了那样的念头。”
“那现在,这牢笼还在吗?”
“一直都在的,只是,不需要通过死亡才能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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