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上写着细密的几行字。
抛出诱点引敌入局,故布疑阵,使敌落于陷阱之中。
所谓诱点,即从殿下与风先生反目的缘由着手,降低其戒心,其后才能引敌入局。
故布疑阵乃是捏造一个以假乱真的事实,即千霜阁与风雨阁私下已达成某种同盟,制造危机,扰敌心神,由此转移敌人的注意力。
切记提供的消息必是真假难辨,让秦义贤既不能一眼识破,事后又能得到核实。
絮无声眼眸微闪,眼底透着若有所思,没想到时锦给出的计策竟和他们的如出一辙。
他看完字条后,当即将其扔进火盆里烧毁。
随后,神色平静地坐下来,继续享用糕点,看着手里的糕点,沉静的目光逐渐涣散,似陷入了某种回忆里。
书房内。
风南衣说道:“秦义贤若是要拿此事为难殿下,殿下首先要做的便是坚决表明你和此事无关,然后再将责任推至我身上,再者我们在演一出反目的戏,让殿下名正言顺从此事脱身”
风南衣虽然有意揽下所有的责任,但推卸责任这行为显然是小人做派,絮无声为人正直,不想昧着良心这么做。
“这么做岂不是将先生推至风口浪尖上”
风南衣闻言丝毫不在意,他目光坚定地凝望着絮无声,似在絮无声身上给予重任与期盼:“于我而言,殿下关于着翼朝的未来,殿下不能有任何闪失”
风南衣见絮无声心里不安的模样,接着说道:“殿下不必介怀,我与秦义贤之间有着不能化解的仇恨,迟早会有刀剑相向的一天”
风南衣的话仿佛给了絮无声一个定心丸,让他渐渐放下介怀。
他眼眸微转,思绪纷飞,思及什么,心中仍旧有顾虑。
“这些做法痕迹太过明显,秦义贤向来疑心重,若是他看破了这是场戏,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风南衣沉思后道:“那便用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转移他的注意力”
絮无声不知晓风南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他疑惑问道“风先生所指何事?”
“我的身份”
风南衣说罢,看了一眼絮无声,“我跟在殿下身边多年,虽不曾说明我的身份,但殿下或许也猜测到我的身份不仅仅是个谋士”
“我乃是千霜阁的阁主”
絮无声眉宇间显露惊讶之色,传闻千霜阁的阁主是一个神秘般的人物,他鲜少在江湖上露过面,门派之外的事皆由副阁主莫若代为出面。
没想到这样的人竟然甘愿在他身边做起了谋士。
“先生竟是这般身份,在我身边当一个谋士过于屈才了”
风南衣看了絮无声一眼,“殿下就没怀疑过我来殿下身边目的不纯”
絮无声迎上风南衣的视线,正面回应,“怀疑过,但相处得越久,我便发现先生对我是真心实意,并无害我之心,单凭这点我便愿意信先生”
风南衣见絮无声回答得真诚,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意。
“我始终是站在殿下这一边的”
絮无声闻言一愣,转瞬嘴角上扬。
下一刻,风南衣开口将话题拉回正轨。
“千霜阁和风云阁两大势力,一直是秦义贤想收服的对象,他若是知晓这两大势力皆是为了解救时氏父子而来,必然会猜测这两者之间有何联系,这样一来他的注意力便不在集中于殿下身上……”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逐渐传来,将絮无声的思绪拉回。
絮无声抬眸望去,便见秦义贤带着卫东迎面走来。
方才打水的狱卒也正巧在其中,他手提着水壶在后边站着不动,垂头不语,显然是不会把这壶水送给絮无声了。
秦义贤见絮无声坐在牢里悠闲地糕点,嘴角勾出一抹冷笑道:“殿下今日好兴致,看来已是想通了”
絮无声闻言转过头来,他斜睨这秦义贤,微露讥讽“我若是想通了,秦相便能放了我么”
秦义贤闻言,眉头一挑,“殿下乖乖配合,自证清白之后,老夫自会放了殿下”
说罢,他伸手示意狱卒打开牢房,随后移步至絮无声跟前,坐到他对面。
他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盯着絮无声,见他吃得香,下意识伸手想拿块糕点,却被絮无声眼疾手快地将盘子挪至一旁。
秦义贤扑了空,也不恼怒。
这是影儿给他做的糕点,秦义贤自是不配吃。
絮无声看了他一眼,神情冷淡道:“秦相府里什么山珍海味没有,秦相就不必和我一个牢狱之人抢东西吃了”
秦义贤闻言,眼神幽暗,心底似在盘算着什么,忽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细看那上扬的嘴角,浮动着难以察觉的阴鸷之意。
见秦义贤露出诡异的笑,絮无声瞬间觉得手里的糕点瞬间不香了。
他在笑什么?
想到他可能在盘算什么坏事,絮无声眉宇微蹙,放下糕点。
不管秦义贤在心底谋划着怎么对付他,但是这一次他想主动出击。
片刻,他淡然道:“说吧,秦相想知道什么?”
这么配合?
秦义贤一怔,他原还想在他身上用些手段逼他开口,没想到他竟这么主动,这让他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难道是一夜之间想通了?但他怎么觉得这其中有猫腻呢。
絮无声见秦义贤在走神,于是开口道:“怎么,秦相是不相信我说的话?还是不知从何问起?”
絮无声说罢,瞟了秦义贤一眼“若是前者,那秦相让我来这配合岂不是多此一举,若是后者,我这边倒是主动交代我所知的事”
秦义贤回过神来就见絮无声一副坦荡的模样,见他行为反常,于是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眼神微眯,“殿下昨日对老夫可不是这个态度,今日怎么这么快就愿配合了?”
絮无声闻言嗤笑,他狭长的眼睛瞥向秦义贤时带着几分无语,“秦相表面上说是配合查案,实际早已把我当成罪犯,且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我羁押入狱,你觉得我还能给你什么好脸色”
絮无声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此事本就与我无关,我自愿配合,以便早日洗脱嫌疑”
秦义贤觉得这个理由倒是有几分合理,但心里对他仍保留几分质疑。
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一念之间,秦义贤脸上露出激动之色,“很好,殿下说说看,你都知道些什么?”
说罢,他直勾勾地盯着絮无声,一副期待着能从他嘴里得知什么秘密的样子。
“数日前我被风南衣刺伤一事,或许在秦相看来,此举是为了给自己开脱而演的苦肉计,但并非如此”
秦义贤闻言,眼底露出一丝诧异,他确实怀疑他是在演苦肉计,但没想到絮无声就这么坦然说出来了,按理说他们心知肚明便可,就没必要当着他面说了,但他却不按常规出牌,让人有点琢磨不透。
秦义贤眼神闪动,“哦,那是为何?”
絮无声抬眸,看向秦义贤的眼睛, 声音特意压低了几分,带着几分神秘的意味, “我发现了他的秘密,故而他才会和我撕破脸,刀剑相向。”
在絮无声的引导下,秦义贤瞬间被吊起了胃口,只见他眉头微挑,眼里带上几分兴趣,“他有什么秘密?”
“风南衣虽是我的谋士,但关于他的身份我知道得很少,只知他是江湖之人,我见他足智多谋,又三番几次相助于我,便将他留在身边做谋士,不曾想他竟背着我谋划了许多事,其中就包括了百雀巷游会”
絮无声说罢,瞟了一眼秦义贤,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在察言观色。
只见秦义贤听完后,眉头蹙了一下,似在思索。
絮无声话里尽是表明他不仅和游会一事无关,还是个受害者,将责任全推到风南衣身上。
他怕是吃定了风南衣现在下落不明,无法对证,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秦义贤刚收回思绪,就听见絮无声的话音响起。
“后来得知他接近我是有目的,做我的谋士只是一个幌子,凭借着是我谋士的身份,在京都笼络多方势力才是他的意图”
絮无声的声音里蕴含着几分怒意,似一颗真心被人辜负了般。
然而此话一出,秦义贤脸上先是露出惊讶。
转瞬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一个谋士胆敢在京都笼络势力,他胆子不小,但他为何要在京都笼络诸势力?
想于此,秦义贤于是问道:“他做此举有何企图?”
“我也未可知”
无论风南衣有什么企图,他的行为已然触犯了秦义贤的忌讳。
据他所查,风南衣的身份很是神秘,在江湖上没有知道他的具体来历,只知道他的名号叫风南衣。
他的身份越是诡异,就说明他这人越是不简单。
对于秦义贤来说,风南衣是个未知的大患,只有铲除了他,才能彻底安心。
秦义贤眼神微眯,眼眸深处闪烁着危险之色。
“不过经过我暗中调查,发现了一个更大的秘密”
絮无声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秦义贤的思绪,秦义贤看向他,眼底浮现一丝期待与兴奋。
“什么大秘密,殿下说来听听”秦义贤丝毫没察觉到他已经渐渐入迷。
但一旁的絮无声却看得清楚,见秦义贤已经落入他的圈套中,眼底蕴藏着笑意。
“自游会一事后,我便暗中调查风南衣,发现他私下曾与凡华的手下杜轩见过,从他们的交谈中得知,他的真实身份乃是千霜阁阁主,他谋划百雀巷游会,制造混乱,实则是为了营救时氏父子”
秦义贤听罢,眼睛猛地一睁。
片刻他眼神飘忽不定,似乎在消化这个震撼的消息。
千霜阁阁主十分神秘,鲜少在江湖露面,就算是出现也是戴着一副面具。
风南衣也是戴着面具示人,以及他无法查明的神秘身份和来历。
这么一想,二者之间极其相似,风南衣很可能就是千霜阁阁主。
之前难以琢磨的事也在这时忽然想通了就。
之前劫法场共有两批人,一批是风云阁,另一批则来历不明之人,如今看来千霜阁就是那批人了。
蓦然,对絮无声说的话信了几分。
但有一事,他有点想不通。
千霜阁与风云阁并称为江湖两大势力,但千霜阁以正派为名,行事光明磊落,而风云阁却以邪魔歪道为名,行事阴狠毒辣,之间井水不犯河水,各安其乐。
怎会为了解救时氏父子,一同出现在京都?
秦义贤心里疑惑,忽然想到时锦,心底一下子明悟了几分。
将军府和千霜阁是有联系的,时锦就是千霜阁弟子,但仔细想想,他又觉得这里面不对劲。
听闻时锦在千霜阁并不受人待见,千霜阁为了这么一个弟子和朝廷作对,怎么看都不值。
难道这其中还有别的缘由?
秦义贤想到絮无声提及风南衣在拉拢多方势力,心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絮无声抬眸打量秦义贤一眼,见他凝眉思索,神色多变,嘴角微勾。
随后意有所指道:“依我推测,风南衣或许是想凭借着雪中送炭来这波好感来拉拢风云阁的势力,亦或是他和风云阁早已结盟盟,故而合谋解救时氏父”
絮无声停顿一下,随后瞟了秦义贤一眼:“若是千霜阁和风云阁两大势力联手,那秦相要对付风云阁,捉拿时氏父子就更是难上加难,届时等时氏父子东山再起找秦相复仇,秦相可就危险了,我若是秦相现在就派人查清此事,若是属实便提前布局,而不是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在絮无声有意制造的焦虑与危机感之下,秦义贤脸色十分沉凝。
“老夫还用不着殿下教”
说罢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凝视着絮无声,眼神里满是怀疑之意,语气也带着些质问:“老夫这边查了许久都只查到个苗头,而殿下怎会知道得如此详尽?难不成殿下也参与其中?”
絮无声早就预料到秦义贤会有此怀疑,闻言不见慌张,而是冷笑不迭,语调里多了一丝嘲弄。
“秦相说笑了,我若是和他们是一伙的,怎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告诉你,岂不是自寻死路,至于我为何能比秦相查得清楚,那就只能从秦相的下属身上找原因了,花了这么长的时间调查,才查出一丁点线索来,有没有认真在查”
秦义贤见絮无声有意嘲讽,眉宇微皱,心里升腾出不快。
絮无声察觉出秦义贤情绪变化,稍微收敛。
“秦相把心思全放在如何抓拿凡华和时锦,以及时氏父子,花费了不少人力精力,而忽略了风南衣这条线索,而我就不同,我一心专注于调查风南衣身份,加之和他相处多年,知道他的习性,从他身上着手调查,比你们更容易查到消息”
秦义贤闻言,神色微变,絮无声说的话让人听不出漏洞来。
他不得不承认,絮无声是个聪明人,他没有选择装傻充愣,而是老实坦白,是知道这样不仅能让他免了皮肉之苦,还能使他人对他放下戒心,并愿意听信他的话。
他并不轻信他人之言,此时对于絮无声所说之言却信了六七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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