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猛烈的淘金浪潮，打破了北海原有的民生体系。
所有人疯了一般，放下原有的生计营生，全都涌向海里，目光紧盯着海中的灵产。
毕竟当时官府还未对海下灵产进行管控，每个人都想靠着这次的浪潮，狠狠地发一笔横财。
张小川的父母也一样，身为渔民有着先天优势，外加夫妻二人配合默契，当年捞了不少的珍珠与其它灵产。
老实本分的夫妻二人，以为靠着手中的灵产就此便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
那时候，灵产的价格，一路飙升，只涨不跌。
所以，人们都不急着售卖，而是都纷纷急着下海挤破脑袋的争取采到更多的灵产。
人心不足蛇吞象，在这场淘金浪潮中，人类最丑恶的一面，尽显无遗。
有的拉帮结派抢占水域，有的为了只海蚌打得你死我活，有的更是为了独吞灵产残忍的杀死同伴，有的水性不佳，活生生的溺死在海底……
贪欲的驱散下，人们的戾气越来越重，邪魔横行，天灾人祸不断。
然而即便是这样，也无法熄灭每个人心头的发财梦。
在发生灾难时，他们只会怪罪时运，怪罪神灵。
镇守北海的一千三百座神像，被一些暴戾之人拆除泄愤，庙宇有的当成了歇脚的地方，有的直接被些鬼迷心窍之人供上了财神。
那时候的北海郡乌烟瘴气，处处蔓延着一股可怕的贪婪之风。
百姓眼中除了灵产，再无它物。
耕田荒废，渔业萧索。
看似，每个人都干劲十足。然而，民生早已满目疮痍。
很快更大的灾难便来了，那个以高价收购灵产的富商，突然间消失了，无影无踪，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这时，所有的人都傻眼了。
灵产无人问津，商贾纷纷抛售，价格一落千丈。
而粮食却是高的离谱。
曾经千金难求的灵产，连一斗米都换不来。
饥荒开始肆虐，谁手中有粮，谁便是昊天。
没想到这股淘金浪潮，最后真正发财的是那些粮商。
传言，如今声震北海的曹二爷，便是那会靠贩粮发的家。
由于耕田荒废，粮商中手中的余粮其实也不多。
眼看就要饿死人了，这时，北海郡官府出手了，开放各镇粮仓，让百姓以灵产换粮。
百姓饿的两眼泛光，为了填饱肚子，只好将辛辛苦苦捞来的灵产拿去换粮。
即便是如此，也饿死了不少的人。因为，官府粮仓的价格远比粮商的价格还要离谱。
很多人用灵产换来的粮食，根本无法维持生活。
北海县志有录：是岁北海百姓，皆食枣菜，饿殍遍野。
后有司政官吏补充：入海十万丁，归土有半数。
饥荒之下，百姓生活苦不堪言。
届时，有智者幡然醒悟，看清了局势——这场淘金浪潮，最终的赢家正是官府。
只是用了几仓粮谷栗米，便换取了北海整年出产的全部灵产。
这场淘金浪潮，更像是某些有心之人，精心策划的一场骗局。
而经此事过后，官府更是直接派水师封锁了出灵产的海域。
众人纷纷猜测，这场骗局的发起者多半就是官府。
食不果腹，百姓怨声载道。在这种猜测的渲染下，北海郡多地发生了暴乱。
但很快便被官府镇压了下去，毕竟都是些饿得连锄头都拿不起来的暴民，镇压他们轻而易举。
事后，为了维护朝廷的权威，官府开始严惩参于暴乱的百姓。
发生很多起，村庄被屠戮的凶残事件。
张小川身在的水墨年湾渔村，当年大部分人都参加了暴乱。
为了保全整个渔村，张小川的父母主动站了出来，扛下了所有罪责。
官府也不想把事态搞大，见有人主动出来认罪，便放弃了屠戮全村的计划。
只是以主犯的罪名，当场斩首认罪的张氏夫妻二人。
可怜的张小川从此便成了孤儿。
起初，全村的人都对张氏夫妻二人感恩戴德，承诺共同抚养夫妻二人唯一的血脉——张小川。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份救命的恩情在村民心中越来越淡薄。
加上村民们日子本就过得拮据，渐渐的便有人开始不再接济张氏孤儿。
他们以为一家两家不接济也不影响当年的承诺，岂料这种事一旦有人开了头，后面的人也都纷纷效仿。
张小川十岁那年，几乎已经很少再有村民兑现当年的承诺。
为了能够填饱肚子，他便染上了小偷小摸的恶习。
这正好让那些自私的村民找到了不接济他的理由，也为他们违背诺言，找到了一个可以心安理得的由头。
为了让断了张小川的接济显得理所应当，有些人开始大肆宣扬张小川的恶习，让他成为了众矢之的。
也就是从那年以后，张小川性情大变，开始变得桀骜不驯，小小年纪眼神中便充满了戾气，仇视身边的所有人，让自己彻底的沦为了他们口中的恶人。
没有人会去接济一个恶人，所以自那年后，渔村便彻底断了他的所有接济。
无依无靠的张小川，为了能够活下去，在恶霸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最后活成了现在这个人见人厌的样子。
“浮世营营只自私，谁参落叶与枯枝？”
想起那些陈年旧事，张小川不禁自嘲的冷笑道。
刘慎虚也不知该怎么劝说，在他心里一直认为，当年断了张小川的接济，本就是村民的错。
当年渔村确实也有像刘慎虚这样还心存良知的人在，但是，三占从二四不拗六，大势所趋之下，他们也只能苟同。
毕竟谁也不想，被整村的人敌对。
“确实不值！你恨大伙理所应当。”
刘慎虚说出了潜藏在心底的那句公道话。
张小川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留下了泪来，也不知他是开心，还是悲伤。
良久他看着刘慎虚说道：“我是恨！我以前恨你们的自私，恨我父母的愚蠢，后来恨这个世道不公。可是，现在我开始害怕了。”
“害怕什么？”
“害怕我最后不知该恨什么？”
刘慎虚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张小川此言何意。
张小川顿了顿说道：“起初我确实很恨你们，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渐渐开始理解当初你们的自私，因为人活于世，谁都不容易，很多人连自己都快活不下去，那有余力去帮助别人？”
“我父母当年确实愚蠢，舍小义而成大仁，自己死后流芳，却让我成为了无依无靠的孤儿。但是，那毕竟那是他们的选择。贤者有云：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自古以来，不乏有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大义之士。这世道浇漓，总得有人去斧正！所以，我也能理解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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