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月华愣了几秒,随后抓紧他的手臂:
“爸,当时是迫不得已的,我们也是没办法,总得活下去,
不然家里人都得陪你到这穷乡僻壤里受罪。”
傅敬文甩开她的手:“你们做选择时,就该想到今天。”
他被污蔑的时候,多希望同是他学生的女儿傅月华能站出来,为他作证,
即使可能是无用的,但总比没有任何家人支持他强。
但她是怎么做的,说话模棱两可,把自己摘干净,没说半句实话。
如果说那个学生的举报让他愤怒,那家人的落井下石,更令他绝望。
师生情,爱情,亲情同时都背弃他。
傅敬文大步走向门诊走廊,无视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傅医生真不认他女儿?”
“那个时候,他家人都登报跟他断绝关系,是我,我也不认。”
“没错,竟然还有脸主动调到这里任职,以为什么事都能被原谅吗?亲生父亲也有心寒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都散了……”
“……”
议论声一句不落,全落入傅月华的耳中,她手攥紧,心里对亲生父亲的恨意更深了。
因父亲下乡,她在京市的医院被排挤不说,还经常被同学冷嘲热讽。
过年时,她听说孟家想找傅敬文做手术,孟子昂的父亲找到家里,母亲还没说几句,那边就传来手术成功的消息。
后面她和家里人四处打听,也没打听出傅敬文是否做了那台手术。
再后来,医院又一次评职称,她再次落选。
后来她的老同学明里暗里讽刺她,说她父亲宁愿收一个外人为徒,也不愿意收自己的女儿。
她是脑外科医生,但接手的手术却屈指可数。
父亲以前的学生见到她就躲,有些甚至对外放话,她是她,她父亲是她父亲,不会给她任何帮助。
傅月华后悔了,不该听母亲的早早划清界限。
现在才过五年,她父亲已经重新回医院上班,还得到军区高层的赏识,以后谁也动不了他。
也因此,她才用了所有人脉,从京市调到这个偏远军区医院。
傅月华暗自给自己打气,毕竟是亲生的,她不信傅敬文能那么绝情。
因今天的事,她并不知道,医院的其他医生护士都下意识躲避,远离她。
傅敬文不是每天都坐诊,不坐诊的时候几乎都在宿舍看书写论文。
翌日中午,
香山澳的手术给了他不少启发,他急着把想法都写下来。
咯血怎么找出血点,用排除法……
霰弹取弹后,怎么配合处理伤口?
心脏瓣膜的修复……
书房在最里侧,他根本没听到门外有人敲门。
杨翠芬和苏白芷提着菜篮子上楼,看到门口站着的人,
杨翠芬神色一变,唇角扬起的弧度落下。
苏白芷不认识她,满脸狐疑。
“杨奶奶,您买菜回来了?我爸不在家吗?”
傅月华瞳孔微缩,语气逐渐变得心虚。
她今天在门诊等了一天,也没等到傅敬文,所以就直冲到家里了。
苏白芷看她轮廓,眼底了然,并没开口问。
“我不认识你,你赶快离开,不然我叫保安过来。”杨翠芬冷着脸,很不客气地道。
傅月华:“……”
她从没想过会被人这么下面子。
杨翠芬可是看着她长大的,这么翻脸不认人,也太无情。
苏白芷眸色深沉了几分,她就是师父的女儿,同样是脑外科医生。
以前她埋头学习,从未打听过这个人。
现在看来,在收她为徒前,还发生了点其他事。
傅月华没敢迎视杨翠芬讥讽的眼神,最后落荒而逃。
苏白芷从兜里拿出钥匙开门,被傅月华突然转头看到,狠狠瞪了她一眼。
“唉!造孽,我们躲那么远了,还不消停。”杨翠芬叹气后,把刚买回来的菜拿出来摘。
老伴跟王院长去省城医院交流了,晚上才回来。
今天傅敬文好不容易在家,她就想着去买肉回来炖。
没想到回来会看到傅月华。
“我师父应该在书房写术后报告,才没听见敲门声。”苏白芷话锋一转,没问刚才的女人是谁。
杨翠芬眉眼舒展:“不说她了,今天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你高考成绩出来了,
你师父准备去青省军区医学院的教授,有手术他才会回医院。
老头子现在也会去军区医学院任职,三喜临门。”
苏白芷帮着砍骨头,“砰,砰…”几声。
傅敬文从书房走出来,正好看到两人在厨房忙碌。
有骨头,有肉,还有半边鸡。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怎么买那么多菜?”傅敬文疑惑地问。
他跟师父师母住一起后,从不会饿肚子,夏天还有糖水喝。
八宝粥,绿豆粥什么的,偶尔还有木薯糖水,
白糖票消耗得最快。
杨翠芬:“当然是好日子,阿文,你快过来帮添柴火,
我打个电话到医学院,问问你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傅敬文放下搪瓷杯,忙到灶台前帮忙。
“等开学,您跟我一起去医学院报到……”苏白芷简单说高考成绩,后复述刚才杨奶奶说过的。
傅敬文愣了几秒:“等等,你考了几分?”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总分400分没错,不是500分,刚才他怎么听到396…
“396分。”苏白芷看他呆愣的神情,又开始后悔没在香山澳买相机,不然能拍下师父呆呆的样子。
反正刷的是段铭野的卡。
柴在灶里噼啪噼啪地燃烧着。
“理科状元,阿文,你走运了,关门弟子是全国状元。”杨翠芬从屋里伸头出来,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
傅敬文眼眶湿润:“好,好,是该好好庆祝一下,
师母,让老王今晚也过来吃饭,咱们一起喝点酒。”
苏白芷从布包里拿出一小罐青梅酒:
“喝这个,度数不高,但酒劲够了。”
傅敬文点点头,咧嘴笑开,仰头眨眼睛,不让激动的泪水滑落。
他问起陆北宴,知道他昨晚就被叫回营地,就没再多说什么。
傅敬文嘴角一直上扬,语重心长:
“医学是一辈子都要学习的学科,辛苦,枯燥,
但只要热爱,这些都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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