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立的声音,将白夜天从黯然揪痛的心绪中拉了出来。
白夜天的脸上,不像平时那样总带着淡淡的笑。
此刻的他,眼中有一抹化不开的淡淡的哀伤。
“郝立,你认识这两人吗?”
郝立立时看去。
半晌,看了看白夜天的脸色,才小心翼翼地答道:
“回庄主,我这就让人去查。”
白夜天却是摇了摇头,道:
“不必。安排下去,弦月帮管辖的范围内,不能出现冻死、饿死的人。”
郝立低着的头猛然抬起,眼中满是惊讶之色。
“庄主,这………”
白夜天侧首看向他。
“怎么?有难处?”
郝立道:
“庄主,御寒之事倒是简单。只是,弦月帮中所存粮食,顶多只能坚持一月。”
白夜天蹙眉道:
“城中那几大粮铺不卖粮食了?”
郝立摇头,道:
“城中六个粮铺都还在卖粮,但是,粮食的价格已经涨了五倍。”
白夜天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详细说说。”
郝立恭身解释道:
“入冬之后,保定府已断断续续下了三场雪。
平原之地倒还罢了,高山之上,积雪已达一尺多厚,而且迟迟不化。
博水河中,河面也已结冰,大小船只,都已无法航行。
五日前,城中开始起了谣传,说是如今天地生煞,致使四季无常。
今年的冬天,会比往年冷上数倍,大雪封山,寒冰冻河,也需数月方能好转。
如此一来,城中百姓人心惶惶,便开始抢购粮食。
六大粮铺便趁机涨价,今日最新粮价,已是五日前的六倍。”
白夜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问道:
“官府呢?有何应对?”
郝立稍稍压低了声音,道:
“官府头三日还出面安抚,说是官府粮仓粮食充足,足以保证所有百姓安然过冬。
但这两日,已是紧闭衙门,再无人出来。”
“为何?”
“据帮中弟子了解,官府粮仓之粮,早已被倒卖大半,如今所余,可能连二成都不到。
而且,官府之人也恐寒冬数月之事成真,既不敢声张粮食不足之事,也不敢再宣言粮食足够。
索性将所有粮食严加保护了起来,以备官府中人用度。”
阿狗的记忆,又在白夜天的脑海中一一浮现。
今年的冬天,的确要比往年冷上很多。
而且,现在还没到每年冬天最冷的时候。
只是,这不过半年时间,他已从一个挣扎求生的乞儿,成了一个能够镇压一方的宗师高手。
对于寒冷的感受,也再不如曾经那样敏感。
如今当这一切重新浮上心头,他的脸色,已经阴沉地让郝立这位一流高手都不敢喘一口气。
“六大粮铺,还有多少粮食?”
郝立舒了口气,立即答道:
“足够整个保定府城七十六万人吃一年!”
白夜天瞳孔微张。
“哼哼,果然,一群敲骨吸髓的豺狼。
粮价暴涨的背后,都有哪些人参与?”
“回庄主,除了咱们山庄,保定府中大大小小的势力,都有参与。”
白夜天气极反笑。
“呵呵,好,好啊,一群不当人子的东西!”
瞬息后,冷声道:
“派人去查一下,保定府周边通往其他地方的路,是不是还畅通!
另外,派人去找精通农时、星象之人,问问他们对于这个冬天的判断。”
“是,属下这就去办。”
“等等,传令下去,把城中所有孤寡之人、流浪乞儿集中起来,让他们做事,每人一碗稀粥保底。
另外,招募工人,修建保定府城到绿柳山庄的路,都给我夯实地基,修成平整的石板路。
工钱,就是粮食!”
郝立纠结道:
“庄主,可是,我们没有那么多的粮食。”
白夜天眼神微凝,冷笑道:
“山庄所有现银,全部交给你调动,用于购买粮食。
你亲自前往六大粮铺,告诉他们,绿柳山庄给他们五倍于五日前的价格,买下他们所有的粮食!”
郝立躬身道:
“要是他们还是不肯的话?”
白夜天话语中的寒意更重了。
“那就告诉他们,两倍的价格,本庄主亲自上门去取!”
郝立瞳孔猛缩,不再多言。
“属下遵命!”
再往前数百米,白夜天停了下来
茫茫飞雪中,眼前的一家店铺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几乎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大大的布袋。
有的人手中布袋,甚至不止一个。
店铺正门两侧,站着两排一身腱子肉,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壮汉。
正门上方,是店铺的牌匾——冯氏粮铺。
“什么?价格又涨了?”
“八百文一斤糙米?”
“你们怎么能这样?这有谁还能买得起?”
“我要见你们冯老板!我跟他相熟!”
………………………………
只是,无论什么声音,都被两排有着腱子肉的壮汉牢牢挡在门外。
先交钱,后入门内取粮。
钱不够的,自然是不能入内。
不是没有人自恃有几下拳脚,硬闯进去。
却是前脚刚进门,下一刻便从门口倒飞了出来。
不止没能取得粮食,恐怕,还得到药铺倒贴上不少银子。
白夜天等人远远看着,看着几乎所有买到粮食的人,都是脸色沉重地扛着粮食快步离去。
没有买到粮食的人,大多神色凄然中带着一丝绝望。
还有少数人,神色阴沉地盯上了扛着粮食快步离去的那些人。
一旁的郝立,自然也将这一切看在了眼中,叹息道:
“再这么下去,这保定府,怕是真的要乱了。”
白夜天虽是冷眼旁观,心中却不由生出几分愤懑之意。
“这天下百姓,所求不过三餐温饱。
但那些满堂朱紫之家,在这种时候想的,却是如何压榨出这些底层百姓的最后一丝价值。”
郝立眼中目光莫名地闪过一丝光泽,却转瞬即逝。
片刻之后,白夜天转身离去,吩咐道:
“照这样下去,府城动乱已近在咫尺,购粮雇工之事,即刻去做。”
“明日午时,我等你消息。”
“属下遵命。”
站在飞雪之中,已难以看清郝立脸上的神色。
他遥遥看着白夜天的马车远去,发出一声幽幽长叹,随着风雪,飘散在空中。
“庄主你心善,但你救得了这一城人,救得了天下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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