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出来,还是有很多谍子对顾怀刚才说的话有些不服气,或者嗤之以鼻。
能人异士嘛,有点脾气很正常,顾怀也没打算今天就要让他们改过来,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脱层皮他们就知道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锦衣卫了。
这栋改造了的民宅倒也适合作为锦衣卫的官署,之后的许多天顾怀都会抽时间过来一趟--既是给他们上课,也是把自己对于锦衣卫的安排再细化一下,他虽然从没做过间谍,但既然知道原本历史上锦衣卫的发展过程,那么自然也就明白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任命了清明作为北镇的镇抚,这个满手血腥的白衣书生倒是挺高兴,看来搞内部监察对自己人下手他是很能接受的,除了让他自己挑十几个必要的谍子把北镇抚司的架子搭起来,其余的谍子大多编入了南镇,至于南镇镇抚顾怀还没看到合适的人选,也就只能先搁置下来。
指挥使他也并不打算自己亲任,之前去国子监找到的那个叫萧平的书生,过两天大概就会被他扔进锦衣卫,能不能服众之类的,顾怀并不打算考虑,如果连这点能力都没有,那么被那些桀骜不驯的谍子吃干抹净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离开了那条有些偏僻的巷子,顾怀又去了一趟铁匠铺,既然有了飞鱼服,那么接下来自然是绣春刀,只是比起寻常军队用的战刀,不适合劈砍的绣春刀显然装饰作用更重一些,铺子里的老铁匠看着草图上有繁复花纹的修长长刀一开始也有些茫然,但很快就在顾怀开出的高价前连连应声。
反正不是花自己的钱,有赵轩报销,顾怀倒是也不心疼。
安排完了锦衣卫的事情,顾怀原本打算去城外给神机营划分的军营看看,但看着天色渐晚,也就打消了想法,陈平带着一千来个士卒还在路上,起码得过半个月才能开拔到城外,也不急这一天两天。
从回到京城开始,他就一直在忙,明明有了大宅子,但理想中在夏日靠着躺椅喝着冰镇莲子粥的日子却没能到来,实在是让他有些感叹遇人不淑,杨溥和赵轩这两个家伙实在是有些不地道。
但既然都定居在京城了,那么也该考虑一下产业之类的,在他和小侍女当初的预想里,有了自己的宅子,有了可以收租的地,或者生意蒸蒸日上的铺子,那才叫生活,而如今事情完成了一半,实在是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那么,该开个什么铺子呢?
焦浩揉了揉脸,挤出个还算明媚的笑容,露出颗大金牙,走进了勾栏。
京城居,大不易,自己的命也苦,老爹老娘走的早,留自己在京城巷弄里厮混长大,没学到什么本事,最后也只能落魄的开了个勾栏谋生。
所谓勾栏,便是戏行,多是演戏说书给粗鄙人士观赏,以此糊口而已,在京城这种地方实在算是低贱行业,毕竟有钱人真不乐意来这地方和平民百姓挤在一起。
来勾栏讨生活的多半是穷苦人士,偶尔有外地戏班进来表演,可能来勾栏的戏班层次又能高到哪儿去?焦浩这些年也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基本的温饱倒是没问题,可一出去给别人说自己开的是勾栏就会迎来许多古怪的目光。
勾栏开在城南,周围住的多是些普通平民,能掏的钱不多,勾栏的收费自然也就随之降低,只需十文钱,就能入勾栏找个地方坐下,听着台上的戏子们咿咿呀呀的唱着戏,或是出来个老者提溜着二胡说段故事。
小吃酒食自然是没有的,有钱的主又不来勾栏,除非是有些闲汉得了些闲钱,才能多掏几十文在边上坐了,一口酒一口下酒菜的惹得别人艳羡。
整个勾栏的构造也极为简单,前面是个大大的棚子,四周都用围布遮了光,入了棚子中间便是个高台,下面摆着些密密麻麻的椅子,越过高台就是勾栏的后台了,多是给戏子说书人准备的地方。
焦浩撩开门口垂下的围布走了进去,稍微适应了下黑暗,便看清了台上演着的戏码。
还是老一套,民间爱听的情爱故事,状元公又抛了发妻迎娶世家女,最后落得个仕途尽毁,也就这帮平民爱看,真这么干的状元公多半混的比之前要更好些。
他走向后台,沿途的戏班成员都恭敬的向他问好,他也是呲着大金牙笑着回应。
不呲不行,全身上下也就这颗金牙算是最后的家当了,还是当年街头厮混时掉了颗牙补上的,这些年最苦的时候也没打过它的主意。
后台的一个老者迎了上来,有些犯愁:“班主,你可算来了,外地来的那个戏班正闹着要钱呢,都影响到上台了。”
焦浩挑了挑眉头:“要钱?还没演满半个月,要什么钱?”
又起了阵喧闹,他走过去,只听见那戏班班主理直气壮:“怎么能不给钱?咱们是演了戏的!演一天就得给一天,十天刚好一贯,咱也不多要,给了就走人!”
焦浩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陈班主,当初说好的演半个月结,怎么如今就变了卦?都是勾栏讨生活的人,不会少了你的,只是听你意思今天就要走?那剩下五天怎么办?”
陈班主眼见正主来了,气势低了些:“焦班主也是敞亮人,咱也就直说了,城外有村子来请咱们过去,开的价可比你这儿高多了,多耽搁一天就多亏些钱,戏班子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我不可能跟这儿死蹲着吧?也就提前个几天,把钱结了不就成了?”
焦浩脸色没变:“结钱事小,可空出来五天,我这勾栏怎么办?”
陈班主冷笑道:“那可就不归咱管了!这钱今天是拿定了,要是不给”
他环视四周:“可别怪咱们闹腾起来!”
多少有点不讲道理。
但世道就是这样的,大家都是苦命人,有时候比的就是谁更横,可要他这个有家业在京城的人跟这些四处流浪讨生活的戏班比,实在是让他有些为难。
最后也只能掏钱了事,还好那戏班班主也算厚道,没有狮子大开口,不然才发了月钱的他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下那颗大金牙。
等到事情平息下来,他掀起幕布看了看,后台有事,台上自然是没人表演,勾栏里的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唯一的客人看样子好像是个读书人,带着个魁梧的护卫,正闲聊着喝茶。
这倒是有些奇怪--谁都知道读书人最喜欢一副清高做派,勾栏这种地方,肯定是不会来的,更别提现在台上还空空如也。
焦浩犹豫片刻,走了过去,正想以东家的身份替今天没有节目道声抱歉,然而却听见那个读书人笑着说道:
“总算是来人了你们这个勾栏怎么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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