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回返
黄金作柱,白玉为墙,绿藤飞绕,琼花点缀。
碧浆化流瀑,红锦染彩霞。
天女起舞弄弦琴,圣婴嬉游耍鹿猿。
还有金盔金甲的神将,骑着银蓝色鳞甲的巨龙;绿色藤甲的武士,偎依雄健的麋鹿;持弓的射手,肩卧展翅的苍鹰···
二狗徜徉其间,好似蚂蚁进入了巨人的神殿,任何一物都需要他抬首仰视,敬畏莫名。
当然,二狗敬畏的不是这里有多么宏伟,而是他所看到的这些,代表着一个文明最美好的寄愿,是艾达瑞文明不可磨灭的历史印记。
只要世间还有艾达瑞文明的继承者,这里就永远长存。
二狗不知道自己往神殿的深处走了多久,他甚至从那些白玉墙上的壁刻中,见证了艾达瑞文明数百万年的历史,但这对整个艾达瑞历史长河来说亦不过九牛一毛而已。
但二狗已经不想再继续深入,因为他发现随着自己浏览得更多的艾达瑞文明的历史隐秘,他的思维认知似乎也在向着艾达瑞人扭曲。
本来这种灵魂层面的转变是润物细无声的,正常灵魂是无法觉察到的。
但二狗却不然。
每见证一段艾达瑞文明的历史,二狗就感觉自己的灵魂之躯好像被某种外力扭了一下,颇有种别扭的异样感。
当这种别扭感越积累越多时,二狗却才发现自己的灵魂之躯扭曲成了一种非常变态的模样,想象一下你的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开始错位,扭转,各自做各自的瑜伽。
这是灵魂因认知被扭曲而呈现出的混乱表象。
一般的灵魂碰到这种情况基本上就算是废了。
这样的灵魂回到现实世界,基本上都是各种二五仔,叛徒,变节者,卖国贼之流的败类,而且还是那种不以为耻,反而引以为荣的舔狗型。
想要解决灵魂的扭曲问题,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一切只看被扭曲的灵魂有没有锚定自己的初始灵魂归属,意志是不是足够坚定。
幸运的是,二狗的灵魂锚定比世间所有的灵魂都更隐秘且深邃,而且他的意志也早已被锤炼的几近坚不可摧。
二狗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扭曲的时候当然,他并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只是本能的觉得这种状态很不好。
于是他就开始试着扭转这种扭曲。
这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甚至一般人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其实二狗也想不出别的好办法。
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镇魔人秘传的念衹锤炼法。
其实念衹锤炼法并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玩意儿,其核心架构早被先贤光明正大的写进文章里流传天下,广为世人所知。
只不过绝大部分人空握此宝诀而不自知,却白白浪费了先辈们的一片苦心。
念衹锤炼法又可唤作“日三省吾心法”。
没错!就是孔夫子的【论语·学而】篇的内容。
夫子从学老聃,总前人经验,立儒家之修身学说,这個修身,其实更应该被称作修心,修念衹。
当然,并不是说在孔夫子之前就没有修成念衹的人,只是在夫子之前,念衹修行不成体系,且谬误颇多,成功者寥寥。
自夫子创立念衹修行成法之后,授弟子三千,贤者七十二人,意思就是三千名弟子当中有七十二人成功凝炼出了自己的念衹。
或许很多人并不明白这个成功率有多么恐怖?
我们可以做个比照。
在夫子之前的宗周时代,九州有斯民近千万,而能够自行凝聚出念衹的英杰,一百年也出不了几个。
当然,一旦出现这种人物,那基本上都是惊天动地的盖世人杰,如太公望、周公旦、周穆王、管仲等。
正是有了这些人杰前仆后继守护九州,才有了后来的华夏传承。
而夫子立学后,选贤三千,成就者七十二,比之前五百年天下念衹有成者加起来的总数还要多矣。
这是个什么概念,相当于将原本不世出的孤本珍品搞成了白菜批发。
哪怕夫子的七十二贤弟子,单独拿出来一个两个,比之以前的自成念衹之盖世人杰差之甚远。
可要是十个八个,二三十个加起来呢?
若是能够推而广之,九州斯民俱都修儒学,不说三千人出得七十二贤,三万、三十万出七十二贤如何?
量变引发质变,不只是后来者才懂得这个道理。
所以当夫子立学有成后,便携带弟子周游列国,游说各国君主权贵,建议他等广传学问,多开民智,使天下人皆授此道,念衹有成者遍地开花。
而这个时代的特色在于,学问这东西基本上都被宗周各诸侯国的国君、贵族、豪富们所垄断,他们多用愚民的手段统治黔首、庶民,维护自身的统治地位。
故而夫子扩散知识的主张,无异于掘诸侯贵族们的统治根基。
即便是夫子在自家学说的很多方面进行了妥协,比如恢复宗周礼法等。
但这些东西并不能打动那些作为学问垄断的既得利益者的贪婪腐朽之心。
所以从表面上来看,夫子的列国游说是失败的。
但是从另一层面上来说,夫子的游学却又是成功的。
夫子周游列国,可不只是游山玩水,拜访诸侯座上客而已。
自西周幽王失镐京,平王东迁洛邑以来,周王室渐渐衰落,列国纷争,诸侯称霸,天下丧乱甚矣。
先贤有云:天下丧乱,而妖孽丛生矣。
故夫子时代,天下多妖魔鬼怪,邪祟魍魉。
夫子率弟子出游列国,一路多降妖伏魔,诛鬼逐神。
夫子的弟子樊迟曾问夫子,有什么办法可以完美的处理那些愚民的邪神?
夫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逐)之,可谓知矣。
夫子说:要保护好小民的理性认知,我们表面上对邪神恭敬,然后暗地里赶走祂,这才是聪明的做法。
在这个时代,哪家学派的学说好不好,不看做学问的说得好不好,而是看这个学派的弟子在面对邪魔的时候够不够威,是不是能打。
很显然,夫子和他的弟子们在面对邪魔外道的时候确实很能打,能打极了。
想想看,一个无匹的圣贤,率领七十二个念衹有成的大高手出行,别说那些个邪魔崽子,就算说魔尊、魔主见了,那也得躲远远的。
所以,虽然夫子游说列国权贵不成,但天下有识之士皆知晓了夫子之能,佩服其学说,故求学者纷沓而至,包括其它学派的英才也不例外,多欲学其长,补己之短。
夫子著述学问,以弟子当中念衹最纯粹的曾子为例,述“日三省吾身”之道于典。
曾子是夫子的弟子当中入门较晚,年纪最轻的一个,但是他却是所有弟子当中,凝练念衹的速度最快的一个。
其它弟子问曾子有何窍门?
曾子说:吾有所成,乃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自此之后,天下豪杰凝练念衹,莫不遵从此道。
包括镇魔人也是如此。
当然,【日三省吾身心法】凝炼念衹,可不是照搬曾子的三个问题,而是要根据自身的实际情况,自省自己最忌讳的问题。
比如曾子最在意,身上最容易发生的三个缺点,为别人做事不能尽心尽力,与朋友相交不够信任,夫子传授的学问没有深刻领悟,所以他自省此三问。
而你最在意的是自己有没有赚更多的钱,娶更漂亮的媳妇,做更高的官位,你却去学曾子的三问自省,如此岂不是缘木求鱼?!
你应该自省,是不是因为贪财失义,好色失德,恋权失仁,每日三省,修心凝念。
而这也是【日三省吾身心法】最难的两个部分。
第一个难处,是要找准自己的品性缺陷,然后将其归纳凝炼出来。
很多人隐约能意识到自己的缺陷,却就是不愿意承认,不肯去面对,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是【日三省吾身心法】最忌讳的,也是念衹凝练初始最大的门槛。
这样的人也根本没有资格去接触念衹凝练的真相,他们会直接被排除在外超凡门槛之外。
第二个难处,就是要求修行者克服自身的缺陷,日日反省自身,直到心性圆满,心境圆融。
这个同样很难,要求修行者必须要有足够坚定的意志和决心,但只要方式和方法正确,很多人倒也不是不能够做到,而这也是【日三省吾身心法】的核心价值之所在。
二狗从师父陈同恶修【日三省吾身心法】,最大的问题在于他知道的太多,见识太广,他需要自省的问题太多了,甚至很多问题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正解决。
比如在面对真正的大恐怖的时候,二狗不知道自己是无知者无畏,还是真·勇者无畏。
正如此时二狗在这灵魂神殿里,他想要将自己的灵魂从扭曲中扭转过来,他就需要不断的扪心自问,自省。
其实二狗所有的问题,其实可以归纳到最核心的灵魂三问上面。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去往何处?”
对别人来说,这只是三个哲学问题。
但对二狗来说,这却关系到他于这个世界的立身根基。
自二狗重生以来,他就一直带着一副伪装的面具。
他是二狗吗?
身体是,灵魂却不是。
他从哪里来?
这是个不能说的秘密。
他未来需要做些什么,此生去往何处?
他有些打算,却也只是随波逐流,内心其实并非矢志不渝。
不然他也不至于抛下大宋的种种,跑来这骊山星系搞事。
虽然他嘴上声称要给大宋的贫苦民众找一个新的繁衍之地,但是就是大宋的现状来说,这真的是人们最迫切的需求吗?
肯定不是!
大宋的问题并非土地不足,而是资源分配的不均衡。
说白了就是大宋的统治阶级出了问题。
皇帝昏聩贪婪,官僚暴虐无义,外患未除,内忧迭起。
这样的大宋,就算二狗弄来再多的肥沃土地却也挽救不了。
二狗行走在灵魂神殿的长廊里,他高声喝问道:“我是谁?!!”
神殿中有天女回应:“汝乃高精之救主,艾达瑞之继承者!”
二狗怒喝道:“不!我不是!我是二狗!我是陈珅!我是!”
二狗声若轰雷,但最后一个名字,便是这灵魂神殿也无法汲取刻印。
而随着二狗的怒喝,他的灵魂之躯却开始不停的蠕动,如刮骨切筋一般的剧痛袭扰二狗全身,他忍不住惨叫起来。
当剧痛过后,二狗发现自己的灵魂之躯的扭曲情况已经好转了许多,但距离正常状态仍然差距很多。
不过刚才的剧痛实在让他心有余悸,二狗心中颤抖了好几下,却才有些嘶哑的发问道:“我从哪里来?”
这次灵魂神殿沉默以对。
二狗自答道:“我来自华夏之地,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神州也!”
这个回答在别个看来倒勉强算是中规中矩,毕竟大宋也可称华夏,只是地不全而已。
但是二狗自己心里却很清醒,他所说的“华夏”,乃是前世那个正在走向复兴的国度,九州,神州,中原皆是她。
二狗在这个回答中其实做了一个扣儿,一个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关节。
“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三句出自南宋词人陈汝能的词作。
大宋的这个时候,陈汝能尚未出生,词作未有,自算不得它。
而二狗前世的世界,南北宋已经是过去式,名篇诗作流传近千年,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乃无别处。
二狗话音刚落,全身浑如被凌迟一般,无边的剧痛摧残着他的理智和认知,淹没了他的意识。
当二狗的意识重新恢复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经变回了原本二狗的模样,那个尖嘴猴腮,瘦弱的小个子。
此时二狗感到一种久违的虚弱,浑身酸软无力,气虚的很。
二狗自不认为他本该是这副模样。
于是他再次喝问道:“斯是乱世,我当如何自处?”
那个瘦小,虚弱的小二狗垂泪道:“俺筋骨衰催,心气儿短虚,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做得大事,只求一夕温饱,独善其身,苟延残喘而已。”
他却喝道:“我本少年,风华正茂!当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还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此言喝罢,一种恐怖的气息自二狗的体内散发出来。
二狗的念衹觉醒了。
可怕的红光遍染了整个灵魂神殿,并向外丝丝渗透。
灵魂神殿外无数窥视的恐怖巨物,在看到那些许透出的红光时,却无不惊怖莫名,逃也似的远离了这处。
没有人知道二狗觉醒的念衹是什么,所有的灵视者只能看到漫天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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