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一直当一个小孩子,是一件很奢侈的是事情。
也许别人可以,但姜琛不可以。
被选定的继任家主,家族未来的荣辱皆系于他一身,家族中的每一员都要依靠他的决策。
从他被选择的那一刻起,沉重的责任,每时每刻都会提醒着他。
姜琛的成长在一夜之间,他变得沉稳而冷静,再也没有之前的任性和孩子气。
他跟在姜应淮身边,学习如何管理家族和公司;也跟在姜莘怜身边,学习怎样揣测人心。
季青玉摸摸女儿的脑袋,笑眯眯地夸她:“我们莘莘也长大了呢,也会教导小孩子了。”
教榆木脑袋教得想逃的姜莘怜有气无力看了妈妈一眼。
“哦,不对不对,”季青玉晃了晃手指,否定了自己的话,“莘莘崽一直都不是小孩子,小时候也不是。”
姜莘怜萎靡不振,不说话。
嗯嗯,就是这种眼神,所有的情绪都藏在黑色的眼眸深处,显得悠远而神秘,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改变。
她的女儿,是个有秘密的,悲观的崽崽。
可是,这很重要吗?
对于她这样的人,血缘早已像羽毛一样轻,就像严妈妈不是她的妈妈,莘莘崽也可以不是她的女儿。
“等这段时间忙完了,要不要去国外玩?”
季青玉笑盈盈地问道。
“如果姜琛脑袋能开窍的话。”
可惜蠢弟弟直来直往惯了,根本不习惯弯弯绕绕地交流,如果不把他教好,姜家落败指日可待。
不要辜负她的股份啊!
姜莘怜眯着眼睛只觉得遥遥无期,人生无望。
【宿主怎么突然跑来这里了,看风景吗?】
086看着恢弘大气的门匾,上面赫然写着“崇宏寺”三个大字。
【果然是被称为最接近太阳的地方呢,感觉这里暖暖的】
正午的阳光并不炽热,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微凉的风吹得银杏叶簌簌发颤,一切都很安宁。
不比十多年前,现在寺庙门前已经没有随意摆摊的算命先生,空荡荡的一片,和妈咪说的大有不同。
姜莘怜看了一圈,漫无目的的目光乱飘,不知不觉盯住不远处树枝上一片形状格外完美的银杏叶。
她来这里当然不是来看风景的,只是有些事情想要确定罢了。
【宿主还在想那些事吗?】
086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这个世界被划分在现实科学类,不会有超越现实的存在啦】
“是吗?”
姜莘怜环着双臂,看着那片树叶发呆。
一阵风吹过,那片银杏叶不堪轻风脱离了枝干,晃悠悠地打着圈,眼看着就要砸在她脸上,又被一阵微风吹动,轻飘飘地转了圈,落在她肩膀上。
姜莘怜捏起那片树叶,放在面前端详着。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姜莘怜一愣,蓦地转过身。
在她和086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披着白色衣袍的男人静静地站在她身后,宽大的兜帽挡住了半张面容,余留几缕金发在轻轻飘拂。
和妈咪说的一样,这样特殊的金色,特殊到一下子就能认出他的身份。
“父亲……”
她低声道,声音很轻。
【哎?嗯?啊?!等等!这不科学!】
086尖叫着陷入混乱。
姜莘怜眨眨眼:“您这样出现在这里,好像有点不尊重科学,父亲。”
他一身白色衣袍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但来往经过的人群却像看不见一样,径直走过他们身边。
盖伦温和一笑。
他笑起来很浅淡,没有情绪,带着神性和距离,让人仰慕却不敢靠近。
“我对它感到抱歉。”
姜莘怜笑了起来,她摸着垂在胸前的吊坠,问道:“这是您带给我的吗?”
她小时候的经历简直像死神索命,她本就对此产生怀疑,而沈露颜的举动证实了她的猜测。
一直以来贴身戴着的吊坠从来没有外人知道,而沈露颜却知道它的存在,并且能在一堆珠宝中一眼认出。
沈露颜是女主,能控制她想法的,只有002
以她们之间的渊源,002给她使绊子想要她死,思路正常的让人落泪。
只是这些,都被这枚吊坠挡下了。
盖伦看向她手中的吊坠,金色与赤色的交缠,神秘而璀璨。
“它是我的血,”他说道,“但不仅仅是我。”
在他的力量还未分散时,他看到了小鱼的命运。
六亲缘浅,多灾多难,天生薄命。
为了改变和延续她的命运,在他之前,已经有人做出了努力。
以父亲的责任,他将自己的力量分散:
三分留于自己,三分寄于血液,三分用于过去。
这枚血化为的吊坠,其实早该出现了,就在那个深夜的小巷子。
人类的心是多变的。
瘦弱的脊背深深弯下,他跪了下来,单薄的衣物遮挡不住突出的脊骨。
丢下她的手又一次紧紧抱住她,抱住的不是累赘,是仅剩的寄托。
他割血剜肉养大了她,那枚早该出现的吊坠,一直留到了现在。
“隔了这么多世界,神力在流失,我不能直接出现在你面前。”
但季青玉想要她好好活着,不愿让她出事,也因此找到了这里,这枚吊坠终于挂在了姜莘怜脖间。
“……”
姜莘怜抿着嘴角,她握在手中的吊坠,神色不明。
沉默间,原本温润地触感渐渐生出灼热。
她惊讶地松手,低头去看。
原本平衡稳定的金色与赤色变得沸腾起来,氤氲着一层浅浅的金光,而那份金色的光正在慢慢扩散浓郁。
“这,这也太不科学了。”
她喃喃自语。
盖伦无奈一笑:“我再次感到抱歉。”
衣袍的兜帽不知何时摘了下来,露出他金色的发丝,映着阳光不分彼此。
他抬手,食指轻轻点在姜莘怜眉心,不过触碰的一霎那,世界静默。
“结束了,小鱼。”
在苍茫的意识中,盖伦温和地看着她。
季青玉就在一旁,笑眯眯地朝她挥手。
还有……
站在远处的姜文景,他背对着她,没有回头。
有点像死前的走马灯。
姜莘怜弯了弯嘴角,把自己逗乐了。
她慢慢闭上眼睛,一直以来都隐藏在记忆深处的,只在梦中出现过的模糊的脸,在这一刻终于变得清晰。
黑发,金瞳……
“我记得你的名字……”
———季久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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