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谁在那里?
温暖安宁的午后书店,细微的声响撩拨着神经,他轻轻合上书,转过身。
暖融融的阳光洒在女孩黑色的长发,染上一层金光。
她踮起脚尖去够高处的书,及腰的长发在身后随着身姿,像海藻一般浮动。
她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温暖的让人想要抱在怀中,分明近在咫尺,却伸手不可及,任他如何尝试,都不能看清她的模样,握住她的手。
再一次……
他向前一步,那颗本该平静的心,却生出了无数莫名的情绪……
爱怜、欣慰、不甘、不舍……
那些情绪交织,最后融为一句颤抖的恳求:
“让我,再看你一眼。”
在他离开之前,最后一次,再看她一眼。
莘莘!
……
趴在方向盘上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围在车旁正在施救的人群顿时发出惊喜的呼叫:
“醒过来了!醒过来了!”
“小伙子,再坚持一下!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车门变形了!还差一点,用力!用力!”
谈京予慢慢直起身,大脑反应迟钝,身体麻木地没有任何感觉,唯独能感受到潮湿。
衣服湿了,脸上也湿了。
模糊的视线看不清具体的形状,只看见大片蔓延开的鲜红。
他想做什么?
谈京予失神地看着不断拍打着车窗的人群,终于反应过来。
哦,莘莘,他想见莘莘。
莘莘,在哪里?
“咳咳”
他控制不住咳了几声,口中抑制不住地涌出血沫,开始有些喘不过气。
“门开了!开了!快把人救出来!”
“等等!别乱碰!这,这……”
兴奋呼喊的人群蓦地止住声,惊愕地看着男人扶着变形的车框,一步一步走出来。
车祸伤员不能轻易移动,他们应该让他躺下,等待着救护车的到来,但是……
胸膛不自然地凹陷,肋骨断了数根,扎穿了肺部,每一次呼吸唇边都溢出大量血沫。
鲜红湿漉的衬衫紧紧贴着身躯,只有领口的一点白色彰显着衣服原本的颜色,腹部碗口大小的贯穿伤还在源源不断的喷涌出鲜血,随着他的脚步,地面留下一条血线。
这样夸张的出血量,真的还有救吗?
人的身体里,原来有这么多的血可以流,多到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心惊,多到看一眼就知道……
来不及了。
姜莘怜看着驾驶座处那汪血泊,呆呆地看向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的谈京予。
为,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你,你……”
她只能看到了大片大片的鲜红,这片鲜红灼烧着视网膜,冲击着她的大脑。
「流了这么多血,没有人能够活下来的」
「可是……」
理智和另一股声音在互相纠缠,她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得惶恐将她定在原地,不能动弹。
她眼睁睁看着谈京予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她面前,抬手抱住了她。
这短短的距离已经耗尽了谈京予所有的力气,当他终于将心中所执着的身影抱在怀里,终是失去了力气。
男人高大的身躯重重压了下来,姜莘怜撑不住他,腿一软,跪坐在地上,男人也随之跪了下来,面对面抱着她。
“呼——呼——”
耳畔都是男人急促而紊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紊乱,直到身体都在无意识的颤抖。
“x…x咳咳”
血沫堵住了喉管,让他连最后一句话都不能说出来。
他艰难地举起手,失温的手指抚上爱人的脸庞,拇指颤抖而爱怜地摩挲着她的脸侧。
莘莘,莘莘,莘莘……
他睁大眼睛,却无论如何都不能看清她的面容,看不清她在哭还是在笑,看不见她是在害怕还是难过。
冰冷的手指摩挲着姜莘怜的脸庞,停在她唇边。
那双金色的瞳孔已经扩散,透出死气。
姜莘怜忘记了眨眼,傻傻地看着他,看着他微微弯起嘴角,笑得怜惜而遗憾。
看着他撑住最后一口气,扶在脸侧的手用力,迫使她低下头,温暖柔润的双唇贴上男人失去温度的唇。
这个血腥而冰冷的吻,没有一丝旖旎,他们紧紧贴在一起,屏蔽了所有和一切,彼此之间只有姜莘怜的呼吸。
姜莘怜慢慢睁大了眼睛。
“谈,谈京予?”
她贴着他的唇,有些茫然,垂在身侧的手臂尝试着想要抱住他。
她轻轻一动,男人的身躯向前倒了下去,无力地倒在她怀中。
他靠在她的颈间,彻底失去了呼吸。
“滴嘟滴嘟,滴嘟滴嘟”
“救护车来了!让条路!”
姜莘怜保持着跪坐的姿势,突然之间听不懂周围的人都在大声喊叫着什么。
她看到一辆白色的车匆匆停下,很快一群白衣服的人冲了出来,朝着他们的方向跑来。
姜莘怜茫然地看着他们冲到她面前,他们神色焦急,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大声说着什么。
眼睛好干涩,是太久没有眨眼的缘故吗?
身上好像湿了,哪来的水浸湿了她的衣服?
她动作迟缓的低下头,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红色。
哦,不是水,是血啊。
这些全都是,谈京予的血啊。
这一刻,外界的声音打破了那层朦胧的,像水一样的隔层,潮水般涌入她耳中。
“你快松手!他需要抢救!”
医护人员焦急的大喊道。
松手?
姜莘怜下意识照做,她松开了手,怀中的人失了平衡,向另一侧倒下。
医护人员一拥而上,快速地上前进行抢救。
人群将他们隔开,没有人顾得上姜莘怜,徒留她依旧跪坐在一旁,愣怔地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
滚烫的血流出身体,很快就失去了温度,冷得彻底。
连带着她被浸湿的衣服也开始发凉,风一吹,冷得她瑟缩了一下。
一旁的医护人员动作慢了下来,遗憾而惋惜的宣布:
“来不及了。”
以现场判断,目测失血3000毫升左右,没有及时输血抢救,已经太迟了。
甚至,在救护车刚抵达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姜莘怜侧头,久久地看着他们,突然笑了一声。
他死了。
谈京予死了。
她擦去唇边已经凉透了血。
她的鲸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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