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亭站在窗前，对着下方互相搀扶着离开的南友义父女挥手。
“可以宣布您上任的消息了，需要我把人都叫来吗？”身后的哈蒙问。
“什么上任？”
“就是宣布您成为新的居委会会长。”
“有这事？”邬亭惊讶地回头，看向哈蒙和王思，“我有说我要当居委会会长吗？没有吧？”
王思皱眉：“你之前不都跟我们部长讲好了吗？你要临时变卦不成？”
“只是说换个会长，可没说我来当。这种管理建设的工作我不擅长，但我心里有个合适的人选，我问问他。当然，跟你们部长沟通好的事不会变，你们不放心现在跟她汇报就是了，她会答应的。”邬亭低声跟两人解释完，看向会议室内战战兢兢坐在原位不敢离开的各科负责人们，“今天的事仅针对南友义，跟各位没关系，你们以前怎么样之后照旧就行，好好为居民们服务，不过我个人有件事想麻烦你们。”
下面的人赶紧道：“您请说。只要在我们能力范围内，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也不是什么大事。昨天居委会里有三个人去过邬娜家，你们把那三人找出来，让他们去广播站开着全街区广播道歉。”
各科负责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有人小心翼翼问：“他们是职务上的失误吗？还是……”
“咳咳咳！”坐在邬亭左手边第一把椅子的人用咳嗽打断那人，“领导，您交代的我们一定照办。对了，不知领导贵姓？”
邬亭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姓邬，邬娜的邬。”
在座都不是傻子，联想起昨日广播站播报的内容，内心各有猜测。
“明白明白，我一定让他们向邬女士道歉。这也是我们广播站的重大失误，不知我作为站长可否亲自上门向邬女士和她的家人道歉。”
邬亭笑了笑：“你不怕丢脸？”
“广播站作为一个向居民播报各类通知咨询的部门，居然被某些职员擅自当作私人工具，这样的风气一旦形成简直太可怕了。此举也是在警示他们，让他们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给他们打好榜样。”
看着义正严辞的广播站站长，邬亭点点头，她从昨晚忽悠张伯等邻里街坊开始，打的就是让五柳街区的人明白邬家不好惹的主意。可以高调，但她会将高调控制在不得罪太多人能下得了台的程度，以防止一旦她不在有人上门报复。
其实别说邻居们，就算是南友义，邬亭也不觉得他能做出什么危及人身安全的事来。只要家园保持着现代文明社会该有的样子，生活在里面的人就会自发地提高道德标准。
何况有些底线不是说打破就能打破的，恶劣的想法谁都会有，但要将它们附之以行动需要一点狠心和一点刺激。
邬亭不打算刺激南友义等人，哈蒙用眼神询问她要不要开枪的时候她摇头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枪在她这里更多的作用是威慑而不是杀戮。
散会后，邬亭拨通了一个手机号：“喂，有空吗？”
“有事？”仲邪略显冷淡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电路电器维修，你家里有电器坏了可以找我，给你优惠。”
“……”邬亭无语片刻，硬着头皮夸，“很好，就是要这种敬业的态度！虽然你这工作也是在为居民服务，但我觉得实现不了你的个人价值，没有进步空间。我这儿现在有一样很适合你的活，干吗？”
贫民窟内，仲邪用眼神示意叫他来修收音机的夫妻稍等，然后摘下手套，走到外边的楼道上问：“你被绑架了？有危险现在说个问句。”
“……没有，谢谢关心，但我是认真在给你介绍工作。”
“什么工作？”
“五柳街区居委会会长。”
“？？？”
沉默许久，仲邪问：“你认真的？”
“当然，可可西里官方认证。”
“可你不是——”
已经跟那里的人事部部长闹掰了吗？仲邪想起他们连夜搜集到的信息，停顿一刻后若无其事接道：“可你不是刚跟居委会闹过矛盾吗？”
“都是误会，前居委会会长对自己的工作失误深感惭愧已经辞职了，五柳街区需要你！”
“……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相信你！”邬亭半点不带犹豫。
仲邪再次沉默，跟邬亭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学校食堂，他随手弄死了个嘴欠的外来者。他知道邬亭看见了，但对方压根没提起这事，似乎也没放在心上。再之后便是昨天，邬亭跟人起冲突后，在学校里闹着玩似的招募打手，还和他讨价还价……
种种迹象表明，邬亭并非良善之辈。何况他在之前虽未接触过可可西里的人，但也知道比起居委会和所罗门集团这样的大财团，行事低调的可可西里才是外来者的核心。
而邬亭是核心中的高层，所以她的鬼话仲邪半句也不会信。
见电话那头的人没声了，邬亭忙道：“不急，要不你现在跟人商量商量？我是认真发起邀请的，机会就在眼前要好好把握哦。”
仲邪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里的意思：“跟谁商量？”
跟你背后的人或组织，邬亭在心里回答。
从可可西里回家的路上，她按习惯在脑子里理了遍当天发生的所有事——
仲邪一个npc哪来那么大胆子冒着得罪南燕为首一众玩家的风险帮助她？或许是基础设定的缘故，大多npc对玩家都秉持着不得罪不反抗的“友善”态度。
就算仲邪跟那些人有矛盾，私下找机会远比大庭广众之下陪着她胡闹强。邬亭怀疑仲邪是在故意接近自己，当然也可能是她低估了两百块钱对贫穷npc的诱惑力。
是个npc组织吗？三生教？
邬亭无法确定，三生教接近别人也就算了，居然找到她这边来，那干脆就全上牌桌大家明着来。npc组织再怎么牛，组织成员能成为居委会会长的机会他们绝对不会错过，除非全员咸鱼。
“跟你的亲戚朋友商量都可以呀，居委会会长的一年收入足够你买栋小型别墅，是不是很心动？”
仲邪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道：“不用商量了，你找别人吧。”
邬亭眨眨眼。
“修电器和打架可以找我。”仲邪没解释什么，邬亭的邀请太诱人了，即便她有别的企图，但仲邪知道弥望他们会防范但不会拒绝。
不说其他，光是原住民成为一大街区的会长，就足以给组织带来前所未有的号召力，他也将成为第一个进入外来者管理层，实现彻底的阶级跨越的原住民。
可天下真有免费的午餐吗？
保守也好短视也罢，他拒绝了，且不打算将此事告诉弥望。他们只是合作，并非上下级。
“你找我不怕我对五柳街区的居民们不利吗？”
“你会对我家人不利吗？”
“……不会，还会额外照顾。”
“如果我消失了一段时间，且在其余人眼里属于生死未卜的状况，你对我家人的态度会如何？”
仲邪反问：“如果你一离开，我就换了副嘴脸，你回来后会杀了我吧？”
“啧，好直白的对话。”邬亭笑着感叹，“没错，我不会放过你，而且不止你。”
“所以我不会如何，我没有得罪你的理由。”
“如果你坐上那个位置，也许会有人让你对付我，可可西里内部不是一团和气。何况——你真的没有得罪我的理由吗？那利用我的理由总有吧？”
“……”
“难道你接近我是因为我人傻钱多？总不能是暗恋我已久吧？”为缓解气氛，邬亭开玩笑问。
“……不可以么？”
邬亭哽住：“也不是不行，不过你既然暗恋我，居然还忍心拒绝我？”
仲邪轻笑一声，不复方才的凝重：“自信是好事，但我指的是前面那句。”
“？？！”
邬亭回想了下刚才自己讲的话，整个人都不好了。但她还是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所以真要拒绝我？”
“嗯。”
“是你的态度，还是你们？”
仲邪苦笑：“你还真是不放弃试探我啊。”
“不否认就当你承认了。”邬亭语气淡下来。
气氛重新变得滞涩，一时间两人都没再开口，最后还是仲邪叹了口气：“是我低估了你的敏锐，但我不会回答，或许过段时间会有人亲自联系你。”
邬亭的口气立刻变得愉快：“哎呀，早说不就好了，做人就要坦诚嘛！不当五柳街区会长是你个人的想法吧？你不怕引起你背后的人不满？”
“我……”
“看来你忠诚度不够啊，或者你话语权很大，是首脑级别？其实可以答应的，没想坑你，就是你上任后大家会自然而然把你归到我这边。”
“我是你们口中的数据人，让数据人当居委会会长，你真的没想过此举会造成多大波动吗？”
邬亭：“有区别吗？”
仲邪怔住，没明白邬亭的意思。
“你们和我们在外观上没有区别，一旦你的社会地位提高，着装气质改变，就足够以假乱真了。你知道我们如今无法离开这个世界吗？”
到目前为止，两人的对话算是彻底摊牌了，仲邪也逐渐适应了邬亭的节奏，再加上他本身就不是喜欢绕弯子的人，便直接承认：“我知道。”
邬亭点点头：“所以无法从现实层面验证你的身份。”
“现实？”
“就是指我们那边，没必要纠结这个吧？视角不同导致的差异而已。我猜你们也会有自己的自称和对我们的称呼。”
“是这样，你快说服我了。”
“但还没彻底说服是吧？”邬亭翻了个白眼，突然不耐烦了，“我改主意了，你继续当你的电工去吧，挂了拜拜。对了，你他妈才人傻钱多！”
“……”
手机内传来“嘟嘟嘟”的忙音，电话那头的人挂断得毫不犹豫。仲邪低头看着屏幕上的通话记录，久久没有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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