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是仰起脖子都望不见顶端的灰白高墙,一堵又一堵威严沉默地伫立着,像巨人的建筑,而她是误入的蚂蚁。扭头回望,身后哪还有白门的踪影!
邬亭四号知道自己失联了,她已经失去了跟其他三份精神的联系。此刻再后悔为时已晚,本体无法将她回收,并且大概已经受到了重创。不知道精神层面的伤害是否跟身体伤害一样可以通过退游重进来刷新恢复,可惜现在无法退出,也就无法尝试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开麻椰川的房间,重新连接上本体,否则她的本体会因超负荷再无法进行新的寄生,这非常不妙,思想寄生是她敢于跟麻椰川王新廷等人周旋的重要依仗之一。当然必要时她也可以放弃对王思和哈蒙的操控,给本体减负。
走了一阵后,邬亭停下脚步,这里的地形很像迷宫,或许就是迷宫。在除了纵横交错的墙没有其他参考物的情况下,这般无头苍蝇般乱撞,很有可能会原地打转。
在身上摸索了会儿,她摘下珍珠发卡,往记忆里的白门方向行进,如果出现有墙阻挡此路不通的情况,她就会在折返后扯一颗珍珠扔在墙脚做标记,试图以排除的方式走出一条生路来。
但很快,邬亭就发觉不对了。这左右右左右右右的路径怎么这么熟悉?不是上上段刚走过一回吗?可地上并没有珍珠标记······
邬亭再次扯下一颗珍珠扔到地上,这次她没有动,而是蹲在不远处观察。不知过了多久,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脚下的地面毫无预兆地裂开一道缝,使她直直坠落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她攀住了裂缝边缘,双腿晃荡着摇摇欲坠,低头看去下方涌动着浓稠的黑雾,犹如无间地狱。深吸一口气,邬亭的胳膊发力,将自己拉出裂缝,然后猛地向外扑使得双腿完全回到地上。
而原先放置珍珠的位置,正有条裂缝缓缓闭合,地面再次恢复光滑,全然看不出痕迹。
又试验了几次,邬亭得出结论,无论是人还是物在迷宫内原地停留约810次心跳,也就是10分钟左右,就会触发裂缝掉进去。这个发现对她而言着实不妙,意味着她根本没办法休息,就算走累了坐下来也得在心里默估时间,时不时挪个位置。
一旦掉下去,鬼知道会发生什么,就算不摔死也相当于进入了麻椰川意识房间的深处,想要离开的难度就更大了。就像她自己的意识房间,进入后的第一幕场景便是那间放有桌椅、羊皮书、金属罩子的杂物间,深入后才是诺亚方舟二层,往下是一层。而想要离开则必须返回杂物间,而不是别的地方。
话说她的房间怎么如此清新脱俗,完全感受不到危机存在?是因为她是那片空间的主人吗?想到当初荆棋的秃脖鸭入侵得如此轻松,邬亭惆怅了,连行动能力都无的弱小鸭子都能想来就来,像话吗?
想来就来······等等!
邬亭浑身一激灵,她突然发现了一个刚才一直被忽略的问题——好像,似乎,她在麻椰川的房间里,但还能随时回到自己的意识房间呢!
······
“我在吐血。”邬亭回答完麻椰川的问题,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洗手台前弯下腰洗了把脸,抬头时正好透过镜子跟麻椰川对视。
在对方审视的目光里,邬亭如梦初醒般喊:“老天!部长您终于醒了!”说罢转身给了麻椰川一个热情的拥抱。
麻椰川脸皮一抽:“你先放开我,为什么在这里?那边已经被炸毁了吗?”
“应该吧,我将您从唐庆嵩手里抢过来后直接跑上来了。”
“呵,唐庆嵩······这么说是你救了我?”
“也不算吧,当时就想着谁都能出事,就您不行。毕竟今后的日子,还需要您罩着我呢。”
“撒谎。”麻椰川平淡地吐出两字,“原本我想着你是个不错的孩子,聪明伶利,与我也算投缘。可我错了,你谎话连篇,仗着点小聪明胡作非为,秦部长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邬亭眨眨眼,这老太婆又在说什么屁话?谁跟她投缘了?不过听她义正言辞带着说教意味的语气,显然是觉得这段合作关系还有救,也就是觉得自己还算信任她。那么就说明之前的昏迷是真昏迷,这会儿试探成分居多,否则就自己之前杀教育部的人眼睛都不带眨的样子,麻椰川还演个什么劲?
想到这里,邬亭收起笑容,语气不快:“麻椰部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救了您,虽然不是非要您感谢我,但也不能这么说我吧?”
“之前答应好的你去开门,为何临时变卦,故意拖延时间?还是说你从来没想过让我们进去?”
“我没有故意拖时间!”邬亭大声辩解,“秦香仪算计我!我都离开可可西里,她还想着算计我!我给她做牛做马不够,还要我给她儿子做牛做马,凭什么啊?!既然是他们早算计好的,麻椰部长,你就算进去也什么都拿不到的!一旦入了他们的局就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不如趁早搅黄,谁都别想讨到好!”
“小亭,我有自己的判断,不需要你替我拿主意。”麻椰川的语气有些不耐,“你太激动了,一提到秦部长,你就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不是个好现象。”
邬亭不吭声了,半晌突然重重地在瓷砖上砸了一拳,像是发泄愤怒。
太好了!
她突然能跟邬亭四号联系上了,并在一瞬间接收了对方刚才的全部记忆。
邬亭四号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她进入了自己的意识房间,正在心理咨询室的病床上睡觉,当初她就经常蹭那里的床休息,毕竟柔软的铺盖比储物柜舒服多了,南宫医生还会在咨询室里播放舒缓的催眠曲。坏消息则是她仍然无法返回,不知是何缘故,离开意识房间后无法返回现实(此处指游戏内的现实),而是直接回到麻椰川的迷宫房。
此刻,迷宫上方的黑雾剧烈翻滚,天空睁开了一双阴冷的三角眼,扫视过迷宫内的每一寸,像在猎捕老鼠的蛇类。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是已经坠入黄泉了吗?不可能,邬亭虽然看起来伤势不轻,但并不像被黄泉污染的样子。连她都忌惮黄泉的污染,以邬亭寄生她后就重伤的水准,沾上必死!
也只有闫中权那个怪物,居然能从半年前撑到现在,但如今也是强弩之末。等将闫中权停职查办,届时他的影响力被削弱,精神强度也将一并受到影响。等黄泉吞食掉他被困的那部分意识体,彻底污染指日可待。
教育部是新成立的部门,并不受这方世界的认可,一旦取代闫中权的位置,得到他的权限,黄泉将真正流入家园,阴阳交汇,世上将再无死亡!
······
“我可以让你离开,第一次就当你是因好奇心误入,下不为例。”麻椰川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但邬亭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于心里感叹,这么久以来也没听到什么有关“思想寄生”的风声,怎么今天一个两个都是懂行的?当然她不信麻椰川这么好心,恐怕是她躲回自己房间后,对方没在迷宫里找到她才故意试探。
那就接着演呗!感谢麻椰川,在短短两天内让她的演技得到了高强度的磨练。
邬亭警惕地左右张望:“您在跟谁说话?”
“如果你我之间的信任只有这种程度,我想合作也没有必要继续,就当我看走了眼,交错了心。你姐姐的事……你另请高明吧。”麻椰川满脸失望之色。
邬亭沉默,其实事到如今她早就不指望靠麻椰川的力量找邬娜了,之前她有考虑请仲邪和他背后疑似三生教的势力帮忙。但跟克拉克接触后,邬亭又迟疑了,她觉得就算克拉克调动npc们的力量找到邬娜,也会在过程中做手脚或以此要挟她。
何况邬娜肚子里有个胎儿,而结合当初在莉莉丝酒吧时奥德修斯说过的话,这些胎儿很大可能是信仰三生的npc们的载体。
邬亭当然不希望邬娜将孩子生出来,可npc的态度一定跟她相反,邬娜落到他们手里非常危险。要知道胎儿还没出生就堪比丧尸,不是喝母乳那么简单的!
因此在猜测仲邪背后是三生教的情况下,邬亭依然考虑找他帮忙是有问题的。她当初匆忙地挂断打给仲邪的电话,一是对哈蒙和王思的催眠结束了,二是她反应过来自己对仲邪的信任有点反常。
才认识多久?居然邀请他当自己街区的居委会会长?
要知道克拉克作为理应对玩家友善的npc,视人命如草芥不正常,仲邪也没正常到哪里去!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仲邪就在学校食堂里于众目睽睽之下面不改色地杀人,轻易得像踩死只小虫。这么对比还不如南友义,至少南友义是普通人,有着普罗大众所具备的道德底线。
邬亭怀疑仲邪背后的势力派他接近自己前恐怕做了特殊准备,比如给他点满了亲和天赋?或套了个友善buff?
当然这些只是心里想想,麻椰川显然是在以退为进。邬亭颇为“配合”地叫住假意离开的她:“等等!之前没开门的确是我的问题,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情绪化。
其实我在带着您进入安全通道后,并没听见什么爆炸声,倒是听见了密集的枪声。情况未明我不敢轻易返回,现在您醒了,或许可以再叫点人手来一起下去看看情况,说不定办公室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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