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白的身体僵住,良久都没有动。
他的嗓音沙沙哑哑的:“你怎么来了?”
“回答我的话。”
钟雪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层层压抑。
陆知白张了张嘴,扯过床头的酒精湿巾擦手,一根根手指,干干净净地擦。
他低着头,即便眼睛蒙着纱布,也没敢朝向她。
“上班对抗病魔,也算上班嘛。”
钟雪闭上眼睛,心里的气一层层的加重。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是这副油嘴滑舌的样子。
“陆知白,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最恨欺骗。”
陆知白沉默了。
他的手顿了一下,将湿巾攥住,强压下指间轻微的抖动。
“对不起啊。”他说,“出了点意外,把眼睛搞坏了,我这副样子实在不好看,只是不想让你跟着我糟心。”
久久听不到钟雪的话。
陆知白有些紧张:“你是不是生气了?”
“你要不骂我两句,打我两拳,你别生气好不好?”
“雪雪?”
“你不理我了吗?”
正说着,病房门被敲响,然后从外推开。
护士进来就愣住了,脱口而出道:“怎么还有外人?”
紧接着,又一个护士匆匆找来,看到钟雪,她松了一口气,提声催促她。
“钟小姐,这里是病房,闲杂人等不能入内的,您的工作时间到了,请尽快离开。”
钟雪就那样看着陆知白,在原地定了几秒。
直到护士的小推车推进来,她突然扭头,捏着手里的文件离开了。
脚步很重,很快,无情又决绝。
直到越来越远,再也听不见。
陆知白的神色在那一瞬间绷起来,整个人都有些慌。
可他看不见,追不着,甚至哄不好她。
护士进来收拾地上的碎片,看到陆知白的脸色,不由的担心。
“陆医生,你没事吧?”
“没事。”
“刚才那个人是你认识的吗?”
陆知白点了点头,不忘吩咐:“她不是什么危险人物,不用对她跟踪和设防。”
“好的。”
护士收拾完碎片,一边消毒一边整理病房。
“陆医生,需要我帮你给手机充电吗,晚上你老婆是不是会打电话过来?”
陆知白捏紧指骨,喉咙有些发紧。
仿佛一直以来支撑的某种东西,此刻在摇摇欲坠。
人都被他气走了,哪里还有电话?
他的喉结滚了滚,问道:“女人发现自己被欺骗,会怎样?”
“会生气吧?”
“如果生了很大的气呢?”
会不会……不要他了?
护士不太明白。
她看向陆知白,疑惑问道:“陆医生,你惹你老婆生气了吗?”
没等陆知白开口,她又急速安慰他:“不过你老婆每天晚上都会给你打电话,说明她很爱你,很在乎你,怎么会一直跟你生气呢?”
“说不定你哄哄就好了。”
“不……”陆知白喃喃自语,“她不太爱我。”
所以生气了,就是真生气。
他甚至还没有给钟雪足够的安全感,就又让她陷入气愤与不安当中了。
陆知白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有些阴郁。
“小赵,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待会。”
护士看出他心情不好,整理好一切,就识趣地出去了。
陆知白靠在床头,眉心紧紧拧着,想到刚才她那两句话,眉宇间布着一层不安与忐忑,夹杂着沉重与悲惆。
钟雪一口气出了医院大厅,坐在外面的木椅上。
午后的烈日照下来,落在她的身上,她只觉得浑身发冷。
呼吸闷闷的,心脏也闷闷的,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
堵塞,绵软,又无力。
她攥着手指,指甲都要陷进肉里去,很久很久都无法缓和。
陆知白,陆知白。
混蛋!
这时,两个小助理从其他楼里下来,一眼就看到了外面的钟雪,她们加快脚步走过去。
“雪姐,工作都完成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钟雪没说话。
沈榕儿觉察到她的脸色不对,试探性问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钟雪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把手里的资料数据递给她们。
“你们两个打车回去,路费找财务报销,我还有点事,先不跟你们一起回去了。”
小助理有些担忧:“雪姐,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跟你们没关系,走吧。”
听到她这么说,并且执意让她们回去,两个人只好先走了。
钟雪在外面缓了很久,闭上眼睛,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和心情。
直到二十分钟后,她重新起身,走向生化科,熟练地扫码进电梯。
到了二十层,她又被拦住了。
护士这次更警惕:“你的权限已经过期,不能再进去了。”
钟雪面无表情,直白简练。
“我是陆知白的未婚妻兼家属,我要探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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