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里一期的土石方工程,进展十分顺利。
一期工地预计的开挖方量为十五万立,综合单价每方三十块,恒盛在开工之初,便预付了百分之五十,共二百二十五万的预付款。
根据林守义的计算,这个项目的纯利润,大约在三分之一,也就是一百五十万左右。
世尊公司的车队每天在工地轰鸣不断,每一立方米的土石被拉出工地,都意味着有资金落到陆涛的口袋里。
赚钱自然是好事,但彬彬父母的事情,同样也压在了陆涛的心头。
在康富夫妻火化两天后,彬彬蹲完七天治安拘留,被放出了看守所。
按照陆涛的吩咐,金锐带着大博、小威在看守所接到他之后,便一路将其护送到了公司,就连彬彬中途去厕所,大博都跟了进去。
对于父母的事情一无所知的彬彬,赶到公司以后,笑容满面的走进了办公室里,对陆涛和关磊笑了笑:“涛哥,磊哥!”
“坐吧!”
陆涛压了压手:“在里面没遭罪吧?”
“没有,拘留所都是短期,里面的人知道我是你弟弟,恨不能把我当祖宗供起来!”
彬彬呲牙一乐:“哥,你绝对想不到你现在有多火!看守所里的人,听见你的名字就跟触了电一样,都说你是东陵战神!”
陆涛嘴角动了动,并未挤出笑容。
一边的关磊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只是一支接一支的抽烟,似乎想要通过烟头上的一点温度,将满腹烦闷燃烧殆尽。
陆涛见关磊张不开嘴,做了个深呼吸,自己把话说了出来:“彬彬,我有件很严重的事情跟你说,你先有个心理准备。”
“哥,是不是鲍树辉的事啊?”
彬彬收起了笑容:“我这次被抓,就是以这个罪名进去的,那群王八蛋是不是用我跟你说事了?”
“没有……是你父母出事了!”
陆涛把心一横,开门见山的说道:“你们家那边不是在拆迁嘛,好多人家都搬走了,因为用电量不同,所以老旧的电路出了问题,引发了火灾……”
“什么?”
彬彬倏然睁大了双眼:“那我爸我妈呢?受伤了?”
“人……没了!”
陆涛叹了口气:“火灾发生在深夜,你父母的身体又不太好,再加之周围没有邻居帮忙,所以出事了。”
“这、这这这、那……”
彬彬站在原地,语无伦次的嘀咕了几个字,紧接着转身就要往外跑。
“彬彬!”
关磊提高音量叫住了他:“别去了,那边的房子已经烧成了一片废墟,而且你家也签署了拆迁协议,所以房子早就被推倒了!你父母的后事,我已经处理好了!”
彬彬强压情绪,但泪水还是顺着脸颊滑落:“这事,我他妈怎么不知道呢?”
“你人在看守所,对你说了也没用,我担心你情绪失控,在里面会惹事。”
关磊心如刀绞,硬着头皮开口道:“这事只是一起简单的事故,流程走的也很顺利,我想着别让老人暴尸街头,所以就把人送去火化了……同时也是因为怕你看见遗体的模样无法接受,你别怪哥。”
“啊啊啊!!!”
彬彬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而后抱住快要裂开的头,跪在地上痛哭失声。
陆涛坐在老板椅上,听到彬彬不似人声的悲鸣,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见关磊要去扶起彬彬,微微摆手阻止了他。
彬彬要疯了。
从小,他就生活在一个压抑的环境里。
家庭的贫苦,同学的嘲笑,老师的冷眼。
这一切压力没有击垮他,而是让他顶着压力,拿到了最优秀的学习成绩。
哪怕母亲遭遇车祸瘫痪在床,他也没抱怨过生活的不公,选择放下钢笔,拿起了搓澡巾。
如今,他终于有了赚钱的能力。
眼看着通过自己的努力,让生活在阴暗中的家庭一点一点接近阳光,他无比自豪,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但这一切,竟然失去的这么突然,这么彻底。
他只是进去蹲了一个拘留,家就没了。
陆涛任由彬彬在办公室发泄着情绪,直到彬彬把嗓子都给哭哑了,这才起身走到他面前,拍着彬彬的肩膀说道:“人这一辈子,没有谁永远逆水行船,但也不会有人永远一帆风顺!起起落落、悲欢离合,这才是生活!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你的家人!”
彬彬听到陆涛的话,用衣袖擦了擦红肿的眼睛,面向陆涛和关磊,毕恭毕敬的磕了一个头:“两位哥哥,我感谢你们为我父母料理后事,谢谢!”
“咚!”
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好似闷鼓砸在陆涛心头,关磊紧握的拳头,指甲更是已经深深嵌入了皮肤当中。
“
行了!起来!”
陆涛搀住彬彬的胳膊,强硬把他拉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脸:“你是家里的长子,也是唯一的孩子!老人已经不在了,但你得坚强起来,别让他们在九泉之下,也为你担心!去洗把脸,缓解一下情绪,等一下我们一起陪你去火化场,上柱香!”
……
彬彬走后,关磊再度点燃了一支烟。
陆涛看见关磊情绪低落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起精神来,你是彬彬的精神支柱,他看见你哭丧着脸,很容易察觉到什么!”
“我已经骗了他,你还想让我乐呵呵的撒谎吗?”
关磊眼圈发红:“我也失去过亲人,知道他有多么痛苦,我只是……只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从未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这事的责任我扛,你有情绪我也能接受。”
陆涛看懂了关磊的欲言又止,开口道:“痛苦是可以被时间抚平的,但我们如果说出真相,不仅会害了他,也会害了自己!你是成年人,我相信你能看出其中的利与弊!”
“唉……”
关磊摆手:“不提了!那二百万赔偿款,什么时候给他啊?”
“不给!至少暂时先不给!”
陆涛摆手道:“谭超跟我联络过了,那二百万补偿金,会跟土石方工程的尾款一起发下来!但咱们把这钱给他,用什么理由呢?我想先把这事压一压,等彬彬缓过来,让他去工地做包工头,通过分红的方式,慢慢把这笔钱发给他!”
关磊嘴唇动了动,最终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化为一声叹息:“彬彬这孩子,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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