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庆挨了一脚之后,虽愤愤不平,但还是转身离去。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何庆眼睛血红的转头说道:“这事儿没完,等俺娘入土之后,我再跟你们算账!”
李癞子看着何庆的背影,皮笑肉不笑的嘀咕了一嘴。
“你老娘能入土再说吧。”
嘀咕一嘴后,李癞子便来到了爷爷身边,问道:“咋样,身子骨还挺硬朗?”
“快到日子喽。”
我爷爷和李癞子一同进入了屋内,而我依旧在那嘟囔来嘟囔去,也听不懂说的到底是啥玩意。
与此同时,与何庆一同前来的一人,若有所思的问道:“你们说,李癞子最后说的那句能入土再说是啥意思?”
“这老小子看事儿邪乎着呢,要不然回去问问?”
“问个屁!”
气头上的何庆边走边骂道:“要不是这李癞子前几年给我娘看过事儿,你看我今天点不点老何头家房子!”
“可是……”
那人再次劝道:“李癞子自从改好之后,看事儿是真的准,当年要不是他的提醒,咱们的庄稼都完了,依我看,这老小子是看出了点眉目。”
“人死不能复生,老娘出殡不还得找人家嘛,别弄得太难看。”
已经不大理智的何庆停下了脚步,他叫来了一个好友,吩咐道:“你去小山屯请朱先生过来,我就不信了,没这李癞子我娘还不能入土了。”
“这天底下又不是李癞子一个看事儿先生,我跟老何头他们家没完,这事儿我也不欠李癞子人情!”
众人知道何庆是什么脾气,也就不再劝说什么。
……
屋内的灯光有些昏暗,爷爷他老人家端来了一壶热水,泡了点有些潮乎乎的茶叶。
给李癞子倒了一杯之后,爷爷开门见山的问道:“有小十年了吧,自那之后,你还是头一次登门,这回过来,不是来催命的吧。”
“那哪能。”
李癞子连连摆手:“您老长命百岁,我就是过来看看。”
爷爷老脸一黑,哑然失笑道:“还差三个月百岁喽。”
“这……”
李癞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起来:“何爷,我可不是那意思。”
说实话,这也不能怪李癞子,长命百岁的确是美好的祝福,当然,将近百岁之人除外。
“行了,行了,都是吃口阴间饭的,我啥命数自己知道,我这副身子骨,早就做好准备了。”
爷爷催促起来:“你也别藏着掖着,你李半仙的名声可是传开了,有啥事儿你就说。”
“哎。”
李癞子叹了口气,说道:“还不是我那婆娘催得紧,当时约定的日子也快到期限了,我寻摸着下来看看,也能帮衬帮衬。”
“你婆娘……”
要知道,李癞子和我爷爷都是光棍一个,听到婆娘这两个字,我爷爷的脸色复杂的很,也不知道是在回首自己这一生的孤寡,还是说对李癞子的婆娘有着怎样的定义。
“行,不说这个,省得您老想歪。”
李癞子看了看屋内的供奉桌,小心翼翼的问道:“您就这么豁得出去自己这幅身子骨?那五家,可不是供奉能摆平的。”
“有啥豁不出去的?”
爷爷嘬了嘬烟袋,很是坦然的笑道:“赚了这么多年的寿命,早就看开了。”
“差就差在这孩子身上,我答应他父母的事情已经做到了,我走之后咋样,我也说的不算。”
老爷子看着疯疯癫癫的我,眼中流露出些许的不舍:“早些年是因为怕,现在吧,更多的是不放心,这么多年,我们爷孙相依为命,他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用我这条命换他的命,不亏!”
李癞子喝了口茶水,然后呸呸呸的吐着茶沫子。
“你要是觉得不亏,那我就不多说了,今个我在你们家住下,估计何庆他们家半夜会过来。”
李癞子倒在炕头,随手拿起一本书扔给了我,逗趣道:“何傻子,认识几个字了?”
我下意识的接过书本,翻开就读。
还别说,别看我平日里半句话都说不利索,但读起书来,还有点像模像样。
一旁的李癞子感叹道:“要是不傻,说不定你们老何家能出个大学生呢,可惜了啊。”
我爷爷不在搭理李癞子,铺好被褥之后,他老人家便睡了过去。
正如李癞子所说,深更半夜的时候,我们家院里再次传来了声音,而且是何庆家来的人。
这一次,他们家没有了傍晚的嚣张气焰,反倒是显得唯唯诺诺。
“李半仙在吗?我,何家老三。”
李癞子连衣服都没脱,爬起来之后对着窗户口问道:“不知道敲门吗?一点礼貌都没有?”
“哦,忘了,老何头的门让何庆给拆了。”
说着,李癞子冷笑一声:“早些年你们太爷爷在世的时候,跟老何头还是本家呢,现在咋这么生份?”
外面的何老三焦头烂额的说道:“李半仙,你就别挖苦我们了,白天的事情是我们做的不对,您快去看看吧,灵堂出了事儿了。”
“灵堂能出啥事儿?你妈活了?”
李癞子一拍大腿:“那是好事儿啊,我看何庆挺舍不得他老娘离开的。”
外面沉默了片刻,何老三低声下气的哀求道:“李半仙,我们混蛋,您别跟着计较,灵堂一团糟,您就帮帮忙吧。”
李癞子没有动弹不说,更是优哉游哉的躺在了炕上。
“让何老二自己过来说,你来算是怎么回事儿?”
“下午那会儿还要弄死我干儿子呢,这会求我们帮忙?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估计听到干儿子这三个字,外面的几个人也是一头雾水。
当初李癞子的确要收养我,但只是一个晚上我就被退货了,结果他现在说我是他干儿子,的确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关键是,要真有这么一个干儿子的话,李癞怎了会近十年没到访过爷爷这里。
眼见李癞子闭门不出,众人只能悻悻离去。
离开之前,何老三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并且发出了一些声响。
“李半仙,压香钱我放在这里了,一会儿我二哥来的时候,您数落几句就算了,他脑子一根筋,可别弄出大乱子。”
门口安静之后,我爷爷若有所思的问道:“这孩子不哭,就走不出去?”
“那你以为。”
李癞子解释道:“人来人往,都是阴德,要不是为了这点阴德,当初那事儿能缓和下来吗?”
“这孩子哭丧几嗓子就算是尽孝了,这哭不出来,天王老子来了都得挨两个大比兜,然后把魂儿留下。”
李癞子瞎的那只眼睛略显妖异的看着供奉桌,意味深长道:“在这地界,那五家难缠的很,也复杂的很。”
没过一会儿,外面再次传来了说话声,这一次来的则是何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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