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铁锹摩擦地面的声音将我从梦中唤醒。
脸色很差的我艰难的睁开双眼,虚弱的身体经过几次支撑,才勉强靠在床头上。
看着沙发上的那道熟悉身影,我有气无力的问道:“大壮姐,外面是什么声音?”
“下雪了。”
柳大壮解释道:“第一场雪,下的不小,为了不影响出行,大家已经开始清理积雪了。”
“这样啊,我说是什么声音。”
我拉开窗帘,看着白茫茫的世界,颇为感触的说道:“城里的雪总是被第一时间清理,今天的望山村,一定是最美的地方。”
柳大壮走到床头,问了一嘴。
“怎么,想家了?”
“嗯。”
我点了点头,没有掩饰自己内心中最为真实的想法。
“休息了近两个月,身体还是没有痊愈,不然的话,我还真想回去看看。”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为了除掉吴瞎子,我损伤的竟然如此严重。”
“废话。”
柳大壮埋怨道:“两道百家阴气的纸人,请仙儿耗费的阴德,也就是你小子,换做旁人,死几个来回了都。”
“你小子,安心调养身体,其余的以后再说。”
“这次你就庆幸吧,也就你阴德充实,命格坚固,换作早些年之前,估计要疯疯傻傻个一年半载。”
我长吸一口气,问道:“晓军的魂魄如何?”
“还不错。”
柳大壮说道:“魂魄已经稳固住了,但留在他身上的那道邪气,还没办法祛除。”
“也不知道李癞子的邪气为何如此的根深蒂固,事到如今,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总的来说,只要黄家不找到赵晓军头上,他便可以安心的耗尽阴寿。”
我皱起眉头,心中难免的担忧起来。
李癞子的邪气只要存在于赵晓军的身上,这缕邪气便是一道催命符。
经历了吴瞎子的事端过后,黄家肯定清楚,赵晓军的生死,也会牵动我的软肋,他们怎么可能轻易的放弃这种难得的机会,何况,殡仪馆的那件事儿,黄皮子可是吃了大亏。
“善鬼忘忧也没办法吗?”
我不甘心的问道:“毕竟当了这么多年邪神,他对于邪气的了解,应该有独特的见解吧。”
柳大壮无奈摇头:“尝试过几次,一旦那道邪气略有松动,赵晓军的阴气便会快速的消散。”
“目前为止,还没找到解决的办法。”
我微微点头:“也就是说,就算是祛除邪气,赵晓军也会魂飞魄散对吧。”
“算了,就这样吧,黄家的手段,不是那么容易便能解决掉的。”
说着,我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咳嗽的声音,就好像要震碎我的五脏六腑一般。
柳大壮很是担心的看着我,随之说道:“好好休息,别牵动情绪。”
“哦,对了,昨天来了两只小狐狸,送来了一些陈年老参,我让刘娟拿着给你熬鸡汤来着,估计一会儿也就好了。”
我重新躺在了床上,整个人的状态犹如油尽灯枯的老人一般。
我自己都觉得,我此刻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像在交代遗言似的。
“大壮姐,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我憔悴的问道:“从五里坡回来快两个月了,真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没有。”
柳大壮郑重的说道:“五家也知道你伤的不轻,就算再怎么没眼力见儿,也得等你恢复的差不多才行。”
就在这时,房门被小心翼翼的敲响。
紧接着,刘娟端着熬好的鸡汤走了进来。
“老板,刚熬好的鸡汤,趁热喝。”
躺在床上的我有气无力道:“放下吧,辛苦你了。”
刘娟将鸡汤放好之后,便要转身离开。
柳大壮转过头去,呵斥道:“看不见何苦行动不便吗?你脖子上顶的是痰盂吗?不知道喂何苦喝汤?”
“大壮姐!”
我摆了摆手:“他们两口子兢兢业业的维持店铺的生意,你别这么苛刻。”
“我有苛刻吗?”
柳大壮冷哼一声:“至少,他们还能喘口气儿,可我族兄呢?连一道阴气都没能留下。”
“我不杀他们,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是,是,柳大仙说的没错,我们夫妻二人,已经很是感恩戴德了。”
刘娟连忙上前,一口一口的吹着滚烫的鸡汤,生怕将我烫坏,从而引来柳大壮更大的不满。
就这样,我喝着精心熬制的鸡汤,身子骨,也多了些许的暖意。
过了许久,刘娟随口问了一嘴:“老板,柳大壮说您也没找到解决的办法,这门槛里的自家鬼,咋还能这么难缠呢?”
我愣了一下,随之看向了一旁的柳大壮。
只见柳大壮怒气横生,呵斥道:“刘娟,我看你是诚心给我上眼药是吧,都什么节骨眼了,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何苦这样子,能帮你解决那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吗?我看你是欠抽了是吧!”
“大壮姐,你别说话。”
我对刘娟问道:“门槛里的自家鬼?大壮姐没和我提过这件事情,你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儿?”
刘娟的手掌不自主的颤抖起来,要不是怕鸡汤撒在我身上,估计端着的碗都要掉落下来。
柳大壮怒目而视,吓得刘娟是一个字都不敢吐露出来。
“你别看她,是我在问你。”
我擦了擦嘴角说道:“咱们认识挺长时间了,你们两口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要是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便是。”
“是,是。”
刘娟低着脑袋说道:“我妹妹家的孩子,我的亲外甥,冲到脏东西已经快一个月了。”
“我给看了一下,是冲撞到了门槛内的没脸子。”
“那鬼魂没啥能耐,就是赖在我外甥身上不走。”
“按理来说,这种问题很好解决,通常伐送伐送就可以了。”
“可结果却是,棉衣也送了,纸钱也烧了,结果他就是赖着不走,实在是没了办法的我,给他置办了一套新的阴宅,可这家伙,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打起了精神,饶有兴致的问道:“对方怎么说,没提要求?”
“没,一言不发,就是折腾我外甥。”
刘娟唉声叹气道:“我外甥今年高三,学习正是吃紧的关键阶段,这下子倒好,已经一个多月没上课了。”
“没脸子,赖着不走……”
我再次问道:“打呗,打疼了就走了,你爱人不是能请来武仙儿吗?”
听到这话,刘娟更为郁闷起来:“打不走,就像是狗皮膏药似的,说来也是奇怪,那没脸子好像不怕疼似的,不管怎么打,都纹丝不动,关键是吧,我爱人的确下了几次狠手,连我外甥的魂魄都受到了一些影响,都没赶走那玩意。”
“后来,我们也不敢继续打下去了,万一给我外甥的魂魄打坏了,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了。”
“有点意思。”
我看了一眼时间,说道:“这样,你把你外甥带过来,我亲自瞧瞧。”
“不行!”
柳大壮怒声道:“何苦,你这德行,绝对不能看事儿!”
“刘娟所说的事情颇为诡异,肯定不是普通的没脸子那么简单。”
“你这臭小子执拗的很,一旦掉进去,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到时候,你再有所闪失,那绝对是雪上加霜!”
见我还在思考,柳大壮上纲上线的劝说起来:“何苦,你不为自己想,也得替赵晓军考虑考虑。”
“入冬了,黄皮子也会越发的不安分,万一哪天那群黄鼠狼找上门来,你要是没办法应对,晓军他的魂魄岂不是朝不保夕?”
刘娟也点了点头,很是遗憾的劝说起来。
“老板,柳大仙儿说的没错,这段时间我的确不大了解你的状况,要不然,这事儿还是算了吧。”
“让你叫来你就叫来,哪那么多废话。”
我坐起身来,整个人的状态都恢复了不少。
“黄皮子最近不会找到我的头上,原因很简单,我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
“目前来看,赵晓军很安全,因为我还没有威胁到他们的利益,只有触及到黄皮子底线的时候,这群王八蛋才会拿赵晓军威胁我。”
“大壮姐,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咬牙切齿的柳大壮骂骂咧咧道:“有数个屁,你要是心里有数,能在床上躺一个多月?”
“懒得管你,我要回去休息了,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离开之前,柳大壮恶狠狠的瞪了刘娟一眼。
刘娟吓得半死,接连求饶起来。
我懒得搭理那么多,我发现吧,我这个人就不能闲着。
休息一个多月,都没让我的身体状况有所好转,结果听见了刘娟所讲述的怪事儿,我忽然间觉得自己的身子骨轻快了不少。
很快,时间便来到了中午,刘娟也让自己的妹妹将冲撞到脏东西的大男孩带了过来。
一楼的客厅中,坐在沙发上的我仔细的端详着俊朗的男孩。
这孩子长的很秀气,就好像书里描绘的白面书生似的。
只不过,第一眼,我便看出来这小子不大对劲。
他的眼睛很奇怪,除了双目无神之外,我总觉得,他看待外界的方式有点问题。
“他叫什么?”
我铺上黄纸,拿起毛笔,随口问了一句。
“赵阳。”
听到名字之后,我将这两个字写在了黄纸上。
随之,我对着赵阳摆了摆手,吩咐道:“你蹲下来,我看看你的眼睛。”
木讷的赵阳蹲在了我面前,很是乖巧的将脑袋凑了过来。
人的眼睛就好像一面镜子,通过他的黑眼球,我能看到自己的面孔。
可诡异的是,他单独的眼球内,竟然出现了两个我。
没错,这就是奇怪的地方。
那两个我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隔开了一般,但赵阳并非是重瞳之人,那么两个我,又是怎么来的?
“有点意思。”
我捏着下巴,仔细的思索起来。
可想了好一阵子,我都没能检索到有用的线索,就连黑狐老仙儿那些年给我灌输的知识里,都没有提起过单瞳双影的解释。
“老板,您察觉到了什么吗?”
面对着刘娟的疑惑,我饶是不解的说道:“他的眼睛里出现了我的两个倒影,可他的瞳孔很正常,这不符合常理。”
我看向赵阳,伸出了一根手指,问道:“小子,这是几?”
“一。”
听到赵阳的回答,我又攥住了拳头:“再告诉我,这是几个拳头?”
“一个。”
经过两次的判断,我意识到,赵阳看到的东西并没有出现重影,也就是说,他的视力是正常的。
可为何,他的黑眼球上,会出现两个完全一致的我,就好像有两只眼睛似的。
想了片刻,我拿起一面镜子,放在了黄纸上。
紧接着,我对着赵阳说道:“小子,你闭上左眼,只用右眼看向镜面,我要你盯着自己的瞳孔,告诉我,你都看到了什么。”
赵阳点了点头,很是听话的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仅仅过了几秒钟,只听赵阳嗷的一声。
霎时间,他的脸色惨白无比,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样。
噗通一声。
赵阳栽倒在地,他的身体剧烈的抽搐起来,白沫,也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流淌出来。
“儿子!”
赵阳的母亲连忙上前,试图掰开赵阳紧握的拳头。
可此刻的赵阳,就好像癫痫了一样,除了本能的抽搐之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而我,依旧是淡定的坐在沙发上,根本没有打算上前帮忙的意思。
“老板,这,这怎么回事儿?”
刘娟急的不行,试探性的问道:“要不先送到医院再说?”
“没事,我在这里,他死不掉的。”
我拿起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每写几个字过后,我又会掐指算上一算。
很快,黄纸便被我写的密密麻麻,而我,也得到了有用的线索。
“赵冠是谁?”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刘娟脸色也变差了不少。
看到她的表情变化,我好奇的问道:“你知道这个人?”
“不不不,我不知道。”
刘娟解释道:“我帮忙看事儿的时候,也查到了赵冠这个名字,可是我妹妹的家里人根本没有叫赵冠的。”
“您说出来的时候,我总觉得有点头皮发麻,具体原因,我也说不上来。”
“我估计,这赵冠可能是我妹妹家的远房亲戚吧。”
我摇了摇头:“不是远房亲戚,是近亲,确切的来说,是血脉兄弟。”
“血脉兄弟?”
刘娟否认道:“不可能,我妹妹家就这一个孩子。”
“谁说的?”
我对着刘娟的妹妹问道:“刘女士,你怀孕的时候,是双胞胎吗?”
心急如焚的女人慌乱的说道:“不是,只有赵阳一个。”
“那你们家有双胞胎的基因吗?”
女人焦急的回应道:“我爱人说,他父亲和他二叔就是双胞胎!”
“先生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求求您,救救我儿子吧!”
我放下毛笔,轻松的说道:“聚魂相残,的确罕见。”
“按理来说,你怀的应该是双胞胎才对,可生下来,只有一个,这事儿就有说头了。”
“人死落定阴宅,人生魂聚阴宅,这少了一个,那还能有好?”
“你儿子不是冲了没脸子,而是冲了他自己的魂魄。”
“另外。”
我冷哼一声:“你老公他们家祖上,造过孽,而且是天理不容的大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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