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儿,哪里逃?”
听到这声宛若炸雷的虎喝,赵云拔出扎入鲜卑人胸口的枪刃,侧目望去。
只见典韦双戟飞舞,正追着一队鲜卑骑兵大杀特杀,不时还从腰间掏出小戟飞掷而出,奔逃在前的鲜卑人,无不惨叫落马。
看到这一幕,赵云沾了少许血污的俊脸淡淡一笑,暗道:这下我有提拔他的理由了!
追杀仓皇逃窜的鲜卑人,赵云有些索然无味,他提着长枪,策马向平城塞奔去。这些丧胆的鲜卑人,就让麾下健儿积累功绩吧!
汉承秦制,在很多地方沿袭秦朝制度,比如军功,在汉代仍旧以斩敌首级计算军功。
而赵云更是这条制度的严格贯彻者,他规定普通士兵斩敌五级,升什长,斩敌十级升队率,五十级升军侯,以此类推;若能斩敌百级,便是半将军司马,如果再逆天一点能斩获千人首级,那就直接封校尉。
还有,若是你能斩杀敌方将帅,根据当时战斗状况连升几级也是有可能的。
赵云立下的这条制度虽然无比艰难,可依旧有很多军士趋之若鹜,因为出身贫寒的他们,在这个时代想要出人头地,唯有军功,而且还是在赵云这里,若是在中原,杀敌再多,也会被士族子弟冒领,永无出头之日,到死都是个小兵。
纵观三国历史,真真正正草莽出身的大将又有几个?除了吕布、赵云、典韦,关羽这几个顶级猛人,几乎没有。
这就是时代的悲哀!
勇猛如赵云,之前在内地也不过是士人利用的工具。为此,赵云对此恨念极深,所以在他的白袍军中,不看出身,不论亲疏,只认军功;并且严禁任何人冒领军功,一旦发现不管你是谁,直接弄死。
而这相对公平的制度,致使白袍军军士人人当先,敢打敢杀,因为他们相信赵云,只要他们奋勇杀敌,终有出头之日。
比如,张烈、苏禀等人,曾也只是低级军官,现在都因功晋升司马,那些普通的突骑老军,也都是伍长、什长、队率之职。
可见,白袍军正以一种蒸蒸日上的姿态成长。
……………
平城塞,巨大的陷坑中浓烟弥漫,夹杂着令人作呕的焦肉味儿。
赵云的眼神很平静,看着巨坑中焦黑的尸体,对沿着陷坑边缘绕至面前的成廉,淡淡道:“埋了吧!”
“诺!”
成廉躬身应命,心中对赵云的景仰真是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暗道:府君谋战,环环相扣,狠辣霸道,当真是畅快淋漓,当日拔都如此,今日拓跋诘汾也是如此!
没一会儿,一骑骏马从塞外奔来,来人一身煞气,右手上还提着一个死不瞑目的头颅。
赵云一见,面含笑意,典韦带回了拓跋诘汾的脑袋。
今日一战,其实并非赵云当日出九阳关之前的谋划。
当日,赵云出九阳关,绕道草原,是打算趁拓跋洁汾攻打平城塞时,偷袭拓跋洁汾的后背。
但人算不如天算,他在诸闻泽浪费了半天时间,错失了偷袭拓跋洁汾后背的机会。而且之后几日拓跋洁汾也是按兵不动。
在这种情况下,赵云只能另寻破敌之策。
于是,他在亲自夜探鲜卑营地后,脑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你拓跋洁汾按兵不动,那我就让动起来。
首先,赵云利用拓跋诘汾按兵不动的这个时间,让平城塞内近五千人马,在塞城内挖一个一丈多深可容纳数千的巨坑,又因塞城阻隔视线,鲜卑人是无法发现城内到底在干什么的。
陷坑挖好后,坑中再铺上干枯易燃的草叶,然后将所有火油罐子放在干草上。
完成这道工序后,又让高顺拆掉城中的木质建筑,用木柱做为支架,木板铺砌在顶部,又再运黄沙覆盖在木板上,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几乎很难发现脚下是一个巨坑。
而这个巨坑看似简单,其实非常考验实施者,首先要估算支柱的承重范围,不能太强,也不能太弱。太强的话,鲜卑人全部入城也踩不塌那就毫无意义,反而会弄巧成拙丢了塞城。
但承重太弱的话,也是不行的,这样鲜卑人没进入多少人,坑就塌了,也同样失去挖坑的意义。
所以,这一点是最考验实施者的,也就是高顺,而高顺为了这事,也是两天两夜没睡觉,到现在都顶着两个黑眼袋。
当然,坑挖好了,并不是一定能成功,下面依旧需要高顺表演,首先高顺要兵动鲜卑,这个动是惊动的意思。也就说要让按兵不动的拓跋诘汾动起来,而能让拓跋诘汾动起来,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出塞城,引拓跋诘汾来攻。
这其中也是存在问题,若是拓跋诘汾依旧按兵不动呢?
当然,高顺其实也有后招,那就是让成廉、虞虎二人明目张胆的去劫营,引拓跋洁汾追杀二人。
好在,拓跋诘汾是一个骄傲的人,他骨子里是看不起汉人的,眼看高顺敢出塞立阵,认为高顺是在挑衅他,愤怒的他,直接挥军来攻。
而拓跋诘汾挥军来攻,对高顺来说,风险也是非常大的,万一对方近万铁骑不管不顾直接杀过来,白袍军这几千人是毫无胜算的,况且他背塞立阵,一旦鲜卑骑兵突破他的防线,塞门狭窄,连撤回城里的机会都没有。
于是,这就轮到虞虎出场了,虞虎这两年吃得好了,战力值直线飙升,在白袍军中勇力仅次赵云、典韦二人,有万夫不当之勇。
虞虎出场有两个原因,第一,打断鲜卑大军的冲势,给高顺撤退做准备。第二个原因,给北面隔三十多里外的赵云足够的时间,因为三十多里地,哪怕是战马奔行也是需要时间的。
这里也涉及一个问题,高顺为何吃定,拓跋诘汾一定会停下来和他斗将,而不是直接冲击白袍军?
其实,拓跋诘汾见汉军出塞立阵,便引军杀来已经给出答案;还是那个原因,拓跋诘汾是一个骄傲还看不起汉人的人。再加上高顺多年来对鲜卑人的了解,鲜卑人是最喜欢单打独斗,也就是斗将,用鲜卑人的话来说,这是勇士的荣耀。
显然,拓跋诘汾喝停大军接受斗将,正中高顺下怀,眼看拓跋诘汾一步步落入陷阱,在当时高顺波澜不惊的外表下,是无限窃喜。
同时,虞虎出战,这战也需要打出足够的震撼力;而怎样才能有足够震撼力?当然是要多骇人,就有多骇人。
虞虎手上的虎牙刀,就是一年多前赵云经两三个月锻造出来的陌刀,因为锻造难度和造价昂贵,这个世界仅此一把。陌刀的恐惧,就在于陌刀一出,人马俱碎。
而今,虞虎战力飙升,要想展示陌刀的恐怖,根本不是难事,结果虞虎不负期望,完美的展示了陌刀的恐怖,连人带马将鲜卑战将斩成两爿,彻底震住了鲜卑人,在鲜卑人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士气这东西,就是彼竭我盈,鲜卑人士气遭到打击,以骄傲的拓跋诘汾,肯定不会认输就此后退,反而会恼羞成怒下令出击。
而士气下滑,又已经停下来的鲜卑大军,再出击,首先是起步,战马跑起来到完成冲锋之势,也是需要时间和距离的,这段时间就能完美被高顺利用,将白袍军全部撤回城中。
接下来,就该左髭了,左髭弩箭攻击鲜卑大军,能起到延缓鲜卑大军冲势的作用,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是继续激怒拓跋诘汾。
白袍军全部撤回后,高顺又要拿捏时间,让拓跋诘汾看到攻破塞门的希望,这不能演的太假,太假的话很容易让人看穿。
可惜,愤怒已经降低了拓跋诘汾的智商,他的人轰的一声,撞开了他以为的胜利之门,其实是地狱之门。
鲜卑骑兵进入塞城,赵云的谋划已经成功一大半,这个时候,就需要高顺带领人死死扼住塞城南门,让鲜卑骑兵在城中越聚越多,直到巨坑中支撑平面的木柱不堪重负而坍塌。
其实,在鲜卑骑兵没费多少力气就破开塞门时,拓跋洁汾是产生过怀疑的,但他一如既往的骄傲,而且还有点上头。
所以,拓跋诘汾之败,完全是败给了自己的骄傲。
…………
下午时分,塞城中心巨大的陷坑逐渐填平,底下满满一层鲜卑人的尸体。
相信在千百年后,若是有考古学家挖开这里,一定会哀伤的说,这里曾是一个坑杀俘虏的巨坑。
但他却不知道,只有生长在这个满目疮痍的乱世,才明白只有杀戮,身后的族民才能延续。
赵云踏上塞城,迎着北风远望,每当经历一场战斗,他总喜欢登高望远,至于他在想什么,没人知道。
塞城外,一队队白袍军军士乘着骏马,呼五喝六,将一匹匹雄壮的骏马赶入塞城。
拓跋诘汾含怒挥军三万来袭,有两万余人死在了攻坚上,而攻坚攀爬作战,身为骑兵的鲜卑人自然只能下马,于是人死了两万多,可战马却留下了近两万匹,今日一战全歼拓跋诘汾八千人马,战马死伤较多,只缴获一千来匹,加上鲜卑营地里的马匹,正好两万出头。
而这对赵云来说,完全是意想不到的惊喜,两万匹战马,这是什么概念,卖入中原就是二十多亿钱,除掉损耗也有二十亿钱,想一想二十亿钱要买多少粮食?
当然,赵云肯定不会全部卖入中原的,因为天下大乱将起,他若将这么多战马卖入中原,是嫌天下还不够乱吗?
想到这么多战马,赵云紧了紧拳头,顿觉全身力量蓬勃。
………
一天后,拓跋诘汾营地空空荡荡的,里面的羊、战马,穹帐,以及一切有价值的物资,都被白袍军搬入塞城。
经过详细清点,昂贵的战马有两万六百多匹,羊三万余头,羊是鲜卑大军携带的口粮,他们没吃完,自然归白袍军替他们吃。
其它的则是兵器,以及一些不太值钱的东西,白袍军也就没有仔细清点,还是运回代城,让文官慢慢统计。
此战虽然收获颇丰,但白袍军损失也不小,两千两百名飞狐营军士长眠于此,而天狼骑的伤亡,加上赵云在诸闻泽遭遇战损失的两百人,总计折损八百余人。
出征时,共计九千余大军,现在只剩六千,那么赵云手中的总兵力已不足一万,这对白袍军来说也是伤筋动骨了。
此仗,虽然覆灭了拓跋洁汾,但赵云非常清楚平城塞不会就此平静,因为拓跋诘汾兵败前,在塞城外按兵不动,不撤军也不进攻,就不难猜出他一定是在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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