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军向北后撤十里扎营,以赵云当前汇聚曹性、张南二军兵马,兵力已达到两万八千人,其营寨几乎背靠掘鲤淀,也就是兵家大忌中的背水扎营。
“督军,赵贼真把自己当韩信,竟敢背水立寨!末将请命,连夜出击!”
高阳城内,袁军诸将义愤填膺,赵云敢背水立寨,可见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文骁下午丢了老脸,当即嚷着要连夜出击,找回面子。
田丰怒沉着脸,从古至今,也仅有韩信一人背水大胜。
好比彭城之战,刘邦五十六万联军被项羽三万人杀的溃不成军,刘邦也曾在睢水背水立阵,意图决死一战,结果十多万大军全被项羽赶进睢水,惨败收场。
而今,赵云背倚掘鲤淀立寨,你说赵云不通兵事,不知背水扎营是兵家大忌,估计全天下没有一个人相信。
毕竟,赵云的基业,都是靠一仗一仗打出来的,且至今从无败绩,这样的人会不知背水扎营是兵家大忌吗?
但现在,赵云就这么干了,赵云有没有把自己当韩信,田丰不知道。
但田丰从赵云背水立寨中,感受到了赵云用行动对他的藐视,似乎在说:田元皓,吾以兵家大忌立寨,尔敢出城一战否?
这是挑衅,绝对的挑衅。
“督军,正所谓天狂有雨,人狂有祸!赵贼如此猖狂,必受天谴,况且贼军远来疲敝,正是我军击破赵贼之天赐良机呐!”
“是啊!督军,天与弗取,反受其咎啊!”
“督军…”
苏由、何茂等将群情激愤,都认为这是击破赵云的天赐良机,不停地劝沉吟不语的田丰出兵。
田丰抬目看向诸将,见众将摩拳擦掌,战意高昂,此可谓之人和!
赵云背水立寨,对他来说可为地利。
有道是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如今他占据地利、人和!
再则,赵云麾下兵马远来,特别是张南、曹性两支人马从百里外赶来,必定是疲敝之军。
说实话,田丰真的很心动,若此战能败赵云,那不仅能挽回局面,还能重创赵云,将白袍军赶出冀州。
但是,田丰也很清楚,赵云这一手就是故露破绽与他斗险。
田丰脸上也露出袁绍常有的犹豫之色,他不想失去这次很可能击败赵云的机会,但又害怕失败,一旦失败,后果也是非常惨重的。
“督军,机不可失啊!”
苏由又开始劝了,他们都渴望击败赵云,也觉得这是一次上天让他们功成名就的机会。
“督军若有顾虑,不如让末将与子路,各领一军夜袭赵营,艰则撤,易则攻如何?”
何茂极其渴望击败赵云,名扬天下,向田丰提出试探性攻击,若是试都不试一下,他认为自己将来会后悔一辈子。
“长兴所言甚是,末将请命为军前驱!”
文骁急忙请命,他认为反正粮草也仅能支撑二十多日,不如放开手拼一把。
“末将请命为军前驱!”
在场诸将都忙不迭地请命,谁都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田丰脸上犹豫之色渐渐转化为坚定,幽深的智目一凛:
“诸位将军莫急,欲败赵云当从长计议!”
………
掘鲤淀南岸。
白袍军大寨连营数里,笼罩在黑暗之中。
中军大帐内,只有赵云一人,忽明忽暗的油盏,映照出他大马金刀的坐姿,他手扶白虹剑,枭目微阖。
田丰猜的不错,赵云就是要与田丰斗险。
赵云虽笃定,田丰手中的粮草支撑不了多久,但他还是不能在此与田丰耗下去。
诚然这样耗下去,最后可以耗死田丰,但时日一长,南面又将出现一道新的冀北防线。
届时,他可没有办法绕到袁军后方,哪怕有办法,袁绍一方吃一堑长一智,也绝不会给他第二次绕后的机会。
所以,赵云一天都不想拖在这里,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决田丰,趁南面防线未成之时,杀入冀州心腹之地,如此不仅能迫使冀西停战,还能重创袁绍。
如今,赵云故意背水立寨,就是以兵家大忌,让田丰看到击破他的机会,出城与他一战。
反之,若不让田丰看到机会,田丰肯定像钉子户一样,油盐不进的卡在高阳城。
当然,背水立寨有着巨大的风险,赵云知道韩信背水一战的高光时刻,也知道历史上徐晃照搬背水一战的一败涂地。
至于老流氓刘邦的彭城之战,赵云认为那是羊群与狼的战争,羊再多,也仅仅只是羊。
不过,背水立寨的风险都不是最大的,最大的风险在于,他麾下兵马都是从远处赶来,是疲敝之军。
在一般人看来,赵云这么做完全与送死没有区别,不仅是疲敝之军还背水扎营,要是挡不住敌军,连逃跑的路都没有。
但是,赵云想快速解决田丰,此刻只能用险,将田丰诱出城。
时间滴答滴答流逝…夜越来越深了!
今夜的天,很奇怪,白日阳光普照,夜晚却是乌云密布,星辰无踪。
大营内,白袍军军士枕戈待旦,他们不知道什么背水立寨是兵家大忌,他们只知道跟着主公,就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这是自信,也是信仰。
…
“呜呜!”
“咚咚!”
突然间,寂静的夜晚,传来了突兀的号角声,和如雷的战鼓声!
枕戈待旦的白袍军,瞬间惊醒,一个个急忙起身奔出营帐,在大营空地上快速集结。
中军大帐内,赵云枭目陡睁,目光如刀:
田老鬼,我知道,你也无法抵达这样的诱惑!
少倾,帐外响起典韦的声音:“启禀主公,袁军于营外吹号擂鼓,未见袁军主力!”
“命马悍领一部精骑,出营夜巡,猎杀贼兵!”
赵云冷笑一声,田丰这是玩疲敌之计,欺我大军远来疲敝,但我如何会让你得逞?
因为我有足够的骑兵,只需让麾下骑兵轮换值夜,就可以驱赶前来实施疲敌之计的袁军。
除非你田老鬼派大军杀来!
不久后,营外号声、鼓声隐去,白袍军军士重回营帐休息。
田丰派出的号兵、鼓手则被马悍一路追杀。
就在这时,高阳城北门开启,一支袁军飞奔而出。
因为黑灯瞎火,马悍也就没有注意,在即将追杀光奔逃的袁军号兵鼓手时,兜头一波箭雨迎面而来。
突然遭逢箭雨打击,马悍一方猝不及防,马悍肩中一箭,数十名骑兵掉落马背,一众骑兵陷入混乱。
“快撤!”
马悍忍着肩上疼痛,大声嘶吼!
好在他们不是冲锋的速度,可以快速掉转马头,但还是遭到第二波箭雨打击,又丢下数十骑,才撤出袁军的箭雨打击范围。
脱离后,马悍连忙轻点战损,顿时令他悔恨不已,竟折损了近百骑。
这该怎么给主公交代?
吃了这次亏,马悍也就不敢一追杀敌军,就狂追猛杀。
另一边,田丰见号鼓疲敌被赵云化解,当即命文骁领五千袁军出城,在城外集结立阵。
马悍因吃了一次亏,不敢太过靠近,这就让袁军完成了阵型结集。
很快,文骁以强弩为阵,向十里外的白袍军大营逼近。
马悍多次率领骑兵试探性靠近,都被箭雨打击,一时间倒没了法子,只得飞驰大营禀报。
一听折损近百骑,赵云来不及肉痛,当即作出应对:“命左髭领本部出营,严阵以待!”
现在,赵云不能以营寨为屏障驻守,他只能派兵出营拦截袁军,因为他的人马昨日从冀北奔袭百余里赶到这里,是疲敝状态。
所以只能以轮换的方式,保证营中兵马有良好的休息环境,不然被田丰这么搞下去,那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脚。
左髭收到命令,连忙带领麾下七千广阳军,在大营外快速结阵,同样以强弩为阵头,迎向逼近的袁军。
当大致进入弩箭射程范围时,双方迎面一波弩箭打击。
这一下,双方确定了对方的位置,都不敢再靠近,就这么对峙着。
这时,紧闭的高阳城北门,再次开启,大批擎盾执戈的袁军,如潮涌出…
漆黑的城头上,田丰展目北望,夜色虽然掩盖了视线,但掩盖不了他内心的热切,他内心同样渴望击败赵云,这是当今天下,还没人做到的事情!
田丰目光冷冽,喃喃自语:“赵云,我不会给你喘息之机!”
……
夜空下,左髭与文骁正面对峙。
高阳城北门外,苏由、何茂二将麾下兵卒集结完毕后,各领五千袁军向白袍军大营东西两侧压进。
白袍军大营西侧,原野上,两支斥候正追逐厮杀。
只要有战争,双方斥候永远是最先交战的,因为他们总是狭路相逢。
“咦!匹夫,怎么是你!”
陈到与对方交手数合,感觉对方招式很熟悉,再刺一枪后,恍然发现这不是去年在安次与他交手两次的颜开嘛!
“小儿,原来是你!”
黑灯瞎火的,颜开一开始也没认出是陈到,一听声音顿时反应过来,这不是去年逮着他一路狂追的小儿嘛!
想到去年的憋屈,颜开一刀怒斩陈到,
陈到横枪格挡:“听闻你是颜良之弟,但我感觉你比颜良差远了,当初在侯甲水颜良与我主战了八十合,就你这样,若遇吾主必被一合瞬杀,颜良有你这么个胞弟,可真丢人!”
颜开顿时恼羞成怒,老子有这么没用?
颜开手中大刀接连挥斩而出,暴喝:赵贼杀我兄长,我必手刃赵贼,为吾兄报仇!”
“都说你丢颜良的鬼脸,你还囔着报仇,可真不害臊!”
陈到一边狂怼,手中宝枪却一点不慢,一一化解颜开的招式。
颜开怒气填胸,一刀快过一刀,一副要与陈到拼命的架势。
“叔至!扯呼!”
陈到正与颜开捉对厮杀,南面驰来一小队斥候,听声音是甄尧的声音,叫他赶紧跑。
架开颜开的大刀,循声瞧去,只见甄尧后方黑不溜秋一大片,一看就是袁军方阵,陈到大惊,迂马便跑。
“小儿,休逃!”
颜开拔马狂追。
“来追我呀!”
陈到将宝枪挂马鞍得胜勾上,提起大弓,回身一箭。
一点寒星袭来,颜开条件反射般地俯身马背,箭簇几乎擦着他头皮掠过,慑得他背皮发麻,不敢再追。
“叔至,看来田老鬼真要干啊!”
甄尧与陈到汇合,打马狂奔,他最近一直跟在外兄张南身边,今日到的高阳。
现在,田丰接连派袁军出城,这是大战的前奏啊!
“早该干了!”
陈到回头望了一眼,他知道这一仗必须打,而且越早越好。
也知道赵云背水立寨,就是为了把袁军引出来一战。
甄尧与陈到并骑奔逃,低声说道:“但我看书上说,背水乃兵家大忌!”
“你何时看书了?”
陈到一愣,这未来小舅子啥时候也看书了?说道:“书上都他娘瞎扯,干就完了!”
“那我以后不看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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