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阳和杨灼来到会客厅西侧偏厅,李晓阳心里有点忐忑。
西侧偏厅这里没有苏沐夕的影子,只有两个仆人在这里等待李晓阳和杨灼。
“苏沐夕在哪?”杨灼比李晓阳更先开口。
此言一出,这两个仆人都面露惊讶。在这个世界的这个时代,直呼人名并不礼貌,即使是长辈对晚辈,也很少会直呼姓名。
杨灼的这一句无心称呼,让仆人们不好接话,一个反应快的仆人回答说“苏大人马上就到,请小姐入座等待,小的给您沏壶茶。”
那仆人向另一个递了个眼色,另一个仆人连忙将果品糕点端到杨灼和李晓阳入座的桌子上。
没等多长时间,苏沐夕果然来到了这个房间。苏沐夕来后,仆人们也都离开了。
见到苏沐夕来了,杨灼立刻站了起来“大姐你找我们什么事?”
李晓阳并没有起身,他说“姐,来啦?”
苏沐夕搬了张椅子,坐到两人中间。
“坐吧,就咱仨,咱们开个小会。”
一提‘开会’,李晓阳和杨灼下意识地都严肃了起来。
“杨灼,晓阳,你们现在对于入朝为官有什么看法?你们谁先来?”
李晓阳对于这件事其实很犹豫,他看向杨灼“你先?”
杨灼看了一眼李晓阳“我~啊?要是问我的话,我其实想试试。”
苏沐夕看向李晓阳“你呢?”
李晓阳没有准备的回答说“啊?我?我其实是想让你给我意见,我对于这事没什么所谓,去也行,不去也行。”
苏沐夕问杨灼“你选择去的理由是什么?”
杨灼有些难为情地,视线游移着回答“嗯……我其实就是像单纯过把官瘾。”
杨灼说着说着,表情变得嬉皮笑脸了起来。
苏沐夕也跟着笑“哦,想过官瘾?”
杨灼的笑容变得谄媚了起来“姐,我这么坦诚,你不会训我吧?”
苏沐夕笑着白了她一眼。
“其实我找你们聊这事,不是来跟你们说教的,而是真的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杨灼说的也很现实,晓阳也有他考虑的地方,当官嘛,不论在哪个时代,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那么我来说说我的看法吧。怎么样?”
苏沐夕停顿了一下,等着杨灼和李晓阳的回应,两人都点头表示要听下去。
“我就先说我吧,如果说,我在武云国官员的立场,我希望你们加入朝廷,如果说,我以我个人利弊得失来说,我不想你们进入官场。”
李晓阳没有说话,杨灼痴痴的问“那你是希望我们当官啊?还是不希望我们当官啊?”
苏沐夕身体后仰靠在椅子上“这件事跟我的意愿没关系,主要是看你们的意思,我只是想了解你们的想法。如果你们不想做,我和皇上那里去说,如果你们想做,后面的事,我也会尽全力帮你们。”
李晓阳没有直接表态,杨灼想要进一步确认“你说你的个人立场不想让我们去,有什么理由?”
苏沐夕收起笑容,回答“因为你们的魔法能力,首当其冲的,肯定会被运用到作战里,到时候,实在无法保障你们的安全,而且,你们愿意去战场杀人吗?”
杨灼疑惑的问“战场?”
苏沐夕点头回答“你们现在很出名,其一,你们是我的亲人,其二,你们在城门口施展法术的事很多人都知道,虽然普通人不一定知道你们的长相,但朝廷里的人都知道。在这个时代,科技并不发达,倘若真的存在魔法,当政者势必会将其运用到战争里。”
杨灼问“难道他想我们帮他统治世界吗?”
苏沐夕伸出食指摇了摇“是绑在战车前面的破城锤。”
杨灼托着下巴“原来他想的是这样。”
苏沐夕接着说“其实,远还不止,进入官场,很多明枪暗箭都会瞄准那些非正规渠道晋升的官员,或许你有武力可以杀光所有人,但你洗不掉被打在身上的标签。”
杨灼听到这,也露出了‘深有体会’的表情。
李晓阳说“可是你刚才也说过,你站在官员的立场上,是愿意让我们去的,那是什么意思?”
苏沐夕看着李晓阳的眼睛说“因为在这样的时代里,你们的力量就相当于核武器,作为国家级别的高官,让这个国家拥有扫平一切的力量,是解决大半问题最简单的方法。坐在权利中心,作为‘人’的一些部分,势必要牺牲掉。”
看着李晓阳逐渐由吃惊变为惊恐的表情,苏沐夕继续说道。
“可是我终归还是个人,这个结果也是我不想看到的,所以,对于将来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我要和你们说得清楚明白。”
李晓阳做着惊恐的表情“姐,你变了,我都不认识你了,相隔多年,你连亲弟弟都不放过吗?哎呀,你太可怕了,我要离你远点。”
苏沐夕视线下移,眼观鼻,鼻观心,她不再说什么。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一时间没有任何人说话,持续的时间很长,好像几分钟,又好像几十分钟。
三个人沉默不语。三个人都在等待。
李晓阳在等苏沐夕解释,苏沐夕说的话,就算是亲弟弟,也能感觉这话有些凉薄了,怎么说,他也是有点生气,他想等她解释,她解释就代表她真的还在乎自己,刚才的发言还算是半真半假,可是现在苏沐夕不说话,让李晓阳又是忐忑又是生气。
苏沐夕在等李晓阳或者杨灼先开口转移话题,因为李晓阳的话实在让人很难接下去,如果解释,就代表李晓阳真的说中了,接下来的对话只会陷入越说越矫情的境地,就字面意思来说,苏沐夕只是把她自己所顾虑的情况和盘托出,但没想到,李晓阳却矫情起来,因为也是看出了这方面的意思,苏沐夕像是暗中和弟弟较劲一般,就是不开口解释。
杨灼则是在等他们俩任意一个开口说点什么,她作为李晓阳的朋友,对着苏沐夕一口一个姐姐叫着,但毕竟不是亲姐姐,苏沐夕也已经把话挑明了,之所以来谈这个事,就是她自己也矛盾,把利弊说清楚,选择权交到自己手里,只是说的话太直白,让她也有点不舒服,只是没想到李晓阳居然抛出了这种垃圾话,一下子把气氛搞到冰点。
杨灼自己之前有入局当官的意愿,要是开口劝李晓阳,显得自己太不当人,要是开口打援场,替李晓阳说话,又显得多嘴,毕竟话题敏感点是亲姐弟之间的情感维系。
李晓阳最后还是忍受不了这种煎熬,开口说道“你,就不打算哄哄我?”
苏沐夕眉毛挑了起来,甚至露出了抬头纹,那是惊呆了表情。
“你还真是语出惊人啊,是不是还需要我抱抱你?”
李晓阳咂舌道“啧,闹归闹,正事归正事,咱们俩还不能开个玩笑吗?弄得那么严肃,你爹都没这么严肃!”
“啧,擦,我爹也是你爹!唉……真是的,好几百年没说脏话骂人了,让你破功了。”
像是被弟弟整治得破防的姐姐,苏沐夕也咂舌骂出了口。
“老弟,咱们这是聊正经事,别在这种事上花费时间啊,效率啊,效率!”
“那我不是都说了吗?主要看你。你给安排就行。”
苏沐夕皱起眉头“这么大的事,可能关系到你后面十年的走向,我总要征求你的意见吧?有些事,也不是我说包办就包办的,你要是因为入朝为官而出了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晓阳沉默了一会儿给出了回复。
“其实,我之所以没有明确表态,就是因为我想知道你想让我去做什么,我愿意为你去做事,但也不愿看你为我担心,所以,我才把‘皮球’踢给你。你在这里这么多年都是自己熬过来的,我这个弟弟总不能来了跟没来一样,我有多大力出多大力……”
“我不需要你为我出多大力,我只希望……”
“你让我说完!你先让我说完。”
或许是姐弟俩都急于表达心情,苏沐夕少见得想抢话,却被李晓阳强行打断了。
李晓阳稍微平复一下情绪,继续说着。
“我要强调一下,我要做的事,为你做的事,不是因为心里过意不去这样的想法,而是出于真心,你是我姐姐,亲人之间不分你我的那种心情,‘一家人就是要互相帮助’。”
李晓阳说的最后一句话,让苏沐夕怔住了。这句话,苏沐夕有几百年没有听过了,上次听的时候,还是在她小时候,没有转生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那是他们父母对他们说的,原话是“一家人就是要相互帮助,不然也不会生两个了,你们两个孩子相互扶持,这样以后我们不在的时候,你们也能相互依靠。”
虽然这话像是父母和孩子们半开玩笑说的,但当时是父母在教育姐弟俩的时候说的,所以印象比较深刻。
“这话,有好多年没听过了。”苏沐夕轻声低语道。
李晓阳对这话的印象可能比苏沐夕更深刻,彼时,苏沐夕还不叫苏沐夕,她原本的名字‘李音’,当时是李晓阳被人欺负,李音替他出头,结果还把对方打伤的故事。虽然当时还得给对方家的孩子赔钱,但事后,父亲并没有过于责怪她们。
对于李晓阳来说,父母的那番话,为他植入了一个信息,自己是为了保护姐姐而诞生的,虽然这种想法有些狭隘,随着他的长大,对这句话的解读也不再狭隘,但对于姐姐,李晓阳总是会产生一种保护欲。
后来天不遂人愿,李音因为脑部肿瘤发现不及时,而早早的逝去。而这个遗憾,影响着李晓阳,使他对于那些比自己大两三岁的女性有着莫名的好感。至于李晓阳本人,其实是想极力否定自己是个‘姐控’的事实。
“你还记得这句话?”
“怎么忘得掉啊?”苏沐夕表情略带失落的回答着。
李晓阳说“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我知道你会担心我,我也会担心你担心我的样子呀。”
苏沐夕还在回忆过往的时候,听到了这句话,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你说什么?”
李晓阳还想再重复一遍那句话,但转头说道。
“算了,逻辑链叠了好几层了,不说也罢,反正你知道我关心你的。哎呀,我当时和萨沙表白都没这么剖肝挖胆的。真是的……”
苏沐夕眼眉低垂“既然如此的话,你就随杨灼一起吧。也好有个照应。”
“不过话说回来,杨灼,你依然打算入朝为官吗?如果你要是真想的话,我这里正好有件事需要你们去一趟。”
杨灼眼睛瞪圆了。
“什么事?”
苏沐夕“无名城和天幕山仙剑峰你应该都熟吧?”
杨灼心虚的‘啊?’了一声。
“仙剑峰的话,算是对我有恩,应该不会为难我,但无名城的话……我和城主有点儿误会……,之前你不是托肖雅去无名城找李晓阳嘛?就是那时候和无名城结下了梁子。”
接着,杨灼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和苏沐夕说了一遍。
苏沐夕沉思一瞬,她回复说“这样啊,我知道了,那么,我就派肖雅去那边为你澄清一下,我们给他一些赔礼,看看能不能打消一些那边的怒气。”
“你想要我去那两边干嘛去啊?”
苏沐夕回答她“需要你传递一些消息,很简单,武云国北方部族动用了巫术进行战争,现在已经对武云国虎视眈眈了,看看清谦、清泉、清水这三个老头什么态度,如果他们愿意伸援手,最好不过,如果不愿意,就问问他们,和我苏沐夕的合约还算不算数。你们只需要给我带回来一个结果就好,谈判的事,你们不用管,你们只是一个信使。”
杨灼问道“你的意思是,要打仗了?”
苏沐夕“虽然现在战事未起,但北方联合部族派遣的使节就快到了,打或不打,我们都要早做准备。”
李晓阳问她“有可能会打吗?”
苏沐夕“依我看,很有可能,他们先是消灭了喀里尔王国,又来向我们索要贡品,看情况,很有可能会打。”
杨灼插话说“那原来的时候,武云国也是向那个什么王国上交贡品吗?”
苏沐夕回答说“恰恰相反,是喀里尔王国代表北方所有部族向武云国上贡。”
杨灼很快下了结论“那就没话可说了,肯定干他呀?”
苏沐夕回答“不一定,虽然开战的可能性很大,但实际上还是要看使节提出的要求。”
杨灼问“那你是什么态度?”
苏沐夕说“尽可能不开战,但无法保证原有利益时,我势必会将局势引向战火。”
杨灼“要我说,干就完了,你说呢李晓阳?”
李晓阳深吸一口气“要我说啊,我不说!呵呵!”
苏沐夕给杨灼解释说“因为这关系到军队的调度,钱粮调度,人事安排,还有征兵事项,武云国已经有近二十年没有什么大的战事了,这次如果开战,最头疼的,还是北方的巫术部队,他们这次瓜分喀里尔王国,很有可能就是动用了那个,法术是各个大国之间都不会使用的,毕竟一旦开始这种法术军备竞赛,最终会演变成巨大灾难。所以,你应该明白为什么不能轻易开战了吧?”
杨灼思索着这段话“法术,合约,哦我知道了,你让我们去仙剑峰和无名城就是预防后手的,对吧?”
苏沐夕点点头。杨灼也点了下头,说“行,我知道了,这个活儿,我接下了!李晓阳,你要不要来啊?”
李晓阳瞟一眼苏沐夕的表情,然后说“当然,肯定要来。”
苏沐夕“行,就这么定下了,今天的家庭会议就到这吧,晓阳,待会儿,我想去见一下你的那两个朋友,你要给我引荐一下。”
李晓阳眨眨眼“你,是指,光飔和无名?”
苏沐夕笑了笑,没再说话,拍了拍李晓阳的肩膀就准备起身离开。
“哎?姐,什么时候啊?”
苏沐夕没有回头,言道“晚饭前到书房找我,晚上开个家宴,带上他们俩一起。”
说完,苏沐夕就走出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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