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人与九州子民虽然形貌极为相似,但不论是衣着还是发饰皆是完全不同,当一颗带血的头颅被抛入城内,很快便有好奇的百姓壮着胆子去观看。
两侧留发,中间被剃的溜光,脑后扎着辫子。
月代头加上标志性的八字胡,百姓们很快便辨认出了这人头的身份,正是倭人的!
而那断臂想必也是倭人的手臂!
“解气!”
“果真是江湖之中的大侠们出手了,夜袭敌营,斩下一颗头颅带回来,真是解气!”
“不知道那侠客是何人?竟然都未曾留下姓名?”
“我看清他的相貌了,是位少年,而且看着极为面熟……还有另外一人,则是一个壮硕无比的大汉!”
“少年?老眼昏花了吧,夜闯倭人大营还能斩下一颗头颅回来的,怎么可能是一个少年?”
老百姓们议论纷纷,城中人心大振,特别是在大街小巷中蜷缩着过夜的灾民们,让他们在饥寒交迫内心低迷的状态下,感受到了血液在发热。
而夜袭倭人大营的两位江湖侠客的身份,也成为众人热议的话题,让所有人感到好奇。
……
城主府。
有江湖侠士夜袭倭人大营,斩下一颗头颅一只断臂而归的消息第一时间便被传来。
赵猛和邓慎这几日也是忧心忡忡,盐城被困的书信无法送出去,只能坐等着被人发现,上报朝廷,之后朝廷征集军队,在武库合兵领取兵甲,随后赶往盐城。
这中间耽误的时间至少也是十天半个月,以现在天朝局势的混乱程度,甚至有可能更久,拖延一两个月都有可能。
“好事!这是大好事啊!”
邓慎拍案,面露喜色:“这李修倒也真是大胆,竟敢与人夜袭倭人大营,还斩杀了一名敌将,从那人脸上的纹身就能看出,也绝对是不是寻常兵士!”
赵猛点点头:“邓大人,李修此举,极大的振奋了咱们城中的士气,但有一件事我们需要注意,方才城东的天地异象,大约就是李修所为了,朝廷当日发布的通缉令上说,此人身怀天阶武技,看来的确属实。”
闻言,邓慎皱眉:“你的意思是,你也斗不过他?”
赵猛苦笑:“我?我虽然是金刚境巅峰,但在武道宗师面前却毫无还手之力,而李修却是斩杀过武道宗师的存在,虽然这件事传得玄之又玄,真假难辨,但他拥有天阶武技却是事实,我要对付他只怕是很难……且不说,城上的士兵来报,李修身边的壮士也有金刚境的实力。”
“而且,两人是冒着敌人箭雨赶回来的,应该是具备极强的横炼功夫,刀枪不入。咱们盐城,可只有我一个金刚境,现在咱们在城中也是危险的很。”
邓慎和赵猛面面相觑,皆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江湖人士和朝廷衙门向来是不对付的,侠以武犯禁,触发律法条令就是这些江湖人士们最喜欢做的事情。
实力太强的武夫,本就是一段危险的隐患。
更何况,李修还是四方盟的人,且与长生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样的人物,对于邓慎和赵猛而言,危险程度甚至不亚于城外的倭人。
两人想着想着,冷汗便是下来了。
“赵大人,你有何高见?”邓慎问自己的老搭档。
赵猛略作沉吟,道:“我们要做的,是要把持好军队,这才是我们最可靠的力量。李修他们夜袭敌营的事情,也算是帮咱们重整了士气,明日一早,就开始按照邓大人的计划行动吧。”
“嗯。”邓慎点点头:“为今之计,只好如此。”
“灾荒之年,咱们盐城百姓手里应该有余钱,但家中余粮只怕也不多。官仓中的粮食倒是不少,但架不住城中灾民众多,昨日簿官来报,现在城中的灾民少说也有十三四万!”
“这么多张嘴,若是打开官仓,半个月就能将粮食吃空!”
“事到如今,我们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
翌日。
盐城之中很热闹。
大街小巷,传遍了江湖好汉夜袭倭人大营之事。
灾民之中有一位穿着破旧衣袍,面黄肌瘦,但却口齿伶俐的说书先生,正站在一张木桌上,扯着嗓子讲述着昨夜之事。
明明发生在城外,却被他讲的绘声绘色,犹如亲眼目睹。
“诸位有所不知,白衣大侠与赤膊壮士两个好汉,那都是江湖上相当的的人物!”
“他二人平日里就喜欢做些劫富济贫,锄强扶弱的义举,所过之处百姓无不称赞,人人都要尊称一声大侠。”
“昨夜两人趁着夜色出城,当时正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这两人一路摸到了城东万里外的倭人营帐,且看那万人大军的营帐连在一起,光是守夜的哨兵就有数百!”
“只听得一声哨箭响彻夜空,白衣大侠与赤膊壮士被发现,但两人心道,尔等异族侵占我土地,杀我同胞,劫掠我财富,实在是可恨,要这么走了,心中意气怎能平复?”
“两人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拔出剑来,运转神功,就要与大军干上一场!”
说书先生显然是对武道没有什么理解,俨然将李修和莫青崖描述成了杀人狂魔,在万人大军中如入无人之境,左突右冲,杀人如杀鸡,倭人大军就好似秋收的秸秆,一片片的整齐倒地。
但就是这般夸张的手法,偏偏让百姓们津津乐道。
不多时,白衣大侠与赤膊壮士的名头便在盐城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危难之际,如此侠义之士站了出来,的确太过于振奋人心!
……
夜。
圆月高悬,几点廖星。
盐城的大街上却是熙熙攘攘。
赵猛身披铁甲,寒光凛冽,行走在街头。
手下的士兵们纷纷穿行在灾民之间,做着战斗动员。
“诸位,倭人不过是一群鼠辈而已,天生矮小,哪里会是我们天朝子民的对手?尔等皆是逃荒来到此地,本是异乡人,但在异族面前,咱们就都是同乡人!”
“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杀倭人,烧他们的粮仓!”
“凡是斩敌一人者,奖三斗米,斩敌十人者,赐盐城户籍身份,赠良田一亩!”
“诸位,尔等本是逃荒而来,能向哪儿逃?不如在此一搏,也算是重新在盐城扎根了!”
以灾民为兵,对抗倭人,这便是邓慎计划的第一步。
灾民之中人头攒动,纷纷窃窃私语,有不少人开始意动。
因为他们中,有的人入城两三天了,有的人入城一天,但却毫无例外,都始终在饿着肚子。
每日有官兵巡视街头,防止有人暴乱,但却没有人开仓赈济灾民,也只有一家姓钱的富户,在城中搭建了不少的窝棚,但部分人有了容身之所。
再这样下去,灾民们只怕要饿死在大街上了。
眼下却是一个机会,和倭人作战,至少能够有一线生机!
“倭人而已,又不是有三头六臂,跟他们干了!”
“爹,娘,儿子还有一把子力气,不怕上阵杀敌,等我攒够了军功,带你们在这盐城安家,要说起来,这地界可比咱们云州府富饶多了。”
“你照顾好孩子,我肯定能回来,别哭,肯定能的……”
“杀倭人!一群丧尽天良的东西,想要趁火打劫咱们,简直是痴心妄想!”
很快,灾民之中有不少壮年之人纷纷起身,跟着官兵们在城门前汇聚了起来。
乌泱泱的人群行走在大街上,聚集了万人之多。
……
凌晨。
客栈。
城外的厮杀之声响了数个时辰。
一道少年人影飞檐走壁,从窗户跃入其中。
正是林剑鸣。
林剑鸣环顾房中的李修众人,不禁咬牙,怒道:“我已经探听清楚了,这狗衙门根本就不是组织灾民反击,他们分明是在让那些灾民去送死!”
闻言,房中众人皆是眉头紧皱。
宋暖歌忙道:“到底怎么回事?”
林剑鸣握紧拳头,脑门上青筋暴鼓,可见已经处在愤怒暴走的边缘,他深吸一口气,这才道:“城主府衙门招募灾民,说是要去夜袭敌营,但却只给他们发了一些老旧的兵器,很多刀剑都是生锈了的……”
“而且,那些灾民在出城作战之前,连一口饭都吃不上,早就已经饿得脚步虚浮,站都站不稳,怎么和倭人作战?”
“最开始的几批灾民,的确是奋勇当先,主动出战的,到后来灾民们都已经看出了事情不对,不愿出城,但却被大批披坚执锐的军队以督战的名义赶出城去。”
“这一晚上下来,盐城的常备军与城主府的府军连倭人的面都没见过,却杀了不少灾民……这三个时辰的时间,只怕已经死了两三万的灾民,他们不是在作战,完全是被赶出去经受倭人的屠戮,连消耗对方的军械都不算。”
说到最后,林剑鸣一个行走江湖多年的武者,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身躯颤抖,咬牙道:“此刻的城外,灾民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土地,他们的尸体都快堆成山了!”
血流成河,尸骨如山。
光听到这八个字,所有人的脑海中都犹如有一道惊雷响彻。
沈碧荷呼吸都有些凝滞,难以置信道:“城主府衙门,竟然你会做出这种事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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