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褚辛忽然喊了一句:“动了,那船动了!”

    几人循声而望,见那施言所乘坐的大船终于缓缓开动——

    驶向了何方几人旁边的另一条船。

    虽然也算意料之中,何方仍有些失望,看来果然是强中自有强中手,花落别家了。

    不一会儿,旁边的船上传来抚琴之声,如高山流水,与湖面的晚风相得益彰。

    琴声随着晚风飘散开来,就连湖畔之上也有人忍不住驻足欣赏。

    何方惆怅地叹了口气,只可惜仍旧见不到传闻中那位施言姑娘,只能隔着船饱饱耳福了。

    留在画舫一层与二层的客人们也只得望湖兴叹——

    “唉,早知道方才那姑娘竟然是今科状元,早该去结识一番的!”

    “她若是没被请走,此刻施言姑娘来的便是咱们这条船了。”

    “可惜,实在是可惜……”

    一曲终了,今日的游湖对诗算是落下帷幕,那些画舫也陆续向岸边靠去,让客人们下船。

    何方顿觉索然无味,站起身正要下楼,先前那年轻男子却迎面走了上来。

    “几位还请留步,我家姑娘请几位客人到大船上一叙。”

    何方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再三确认后,心想一定是祝澜在施言姑娘面前说了什么,才让她愿意相见。

    何妨如此想着,又自信了起来。

    呵,状元又怎么样?她却终究是个女子,对自己也是有些与众不同的,竟然如此为自己着想。

    何方再次拿捏起腔调,“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四人乘着轻便的小舟上了那艘大船,此时抚完琴的施言也回到了船上。

    进入船舱,里面灯火通明,布景雅致,依次排列的几张圆桌之上早已准备了色香诱人的饭食。

    一名戴着白色面纱的女子自纱帐之后走出,身后跟着祝澜。那女子的身份不言而喻。

    何方从容地走上前,露出一个自诩风流的笑容,拱手道:“想必这位便是施言姑娘——”

    谁知施言压根没看他一眼,目光直接落在了闻人月白身上。

    乔悠悠则是好奇地打量她,施言双目生的好看,她虽然戴着面纱,但举手投足极为优雅,不用问也知道那面纱之下是怎样天仙般的面容。

    乔悠悠甚至隐隐觉得,这可能是自己穿越之后,除了雨薇遇见过最好看的女子了。

    “呵。

    面纱之下传来一声轻笑,听得何方骨头都酥了。

    施言的语气带着几分感叹,“没想到今年的游湖对诗如此热闹。不仅状元郎到场,榜眼公子竟也来了,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何方再次呆住。

    榜眼?

    什么榜眼?谁是榜眼?

    该不会是这个残废小白脸吧!???

    “你……”何方看向闻人月白,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

    他居然是榜眼,这比祝澜是状元还让人难以接受!

    一天之内同时撞见了状元和榜眼,而且还都在自己身边!何方长这么大,头一回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世界的荒谬。

    今天的主角不应该是自己吗!?

    施言手中多出了一张宣纸,侧目看向何方,“你写的?”

    何方微张着嘴,点点头。

    下一刻,他瞧见施言眼中的笑意,差一点又要自信起来了。

    那小白脸真是榜眼又怎么样,施言姑娘不还是喜欢自己的诗文么!?

    否则怎会专门邀请自己一行人来到这里?

    “我就说嘛,若是榜眼公子所作,定然不会只有这般的水平。”施言笑了笑,“本姑娘愿意相见,乃是相信祝姑娘不在,闻人公子亦有夺魁的实力,只是尚未出手罢了。”

    论起实力,只怕这湖上的画舫加起来,也无人能胜过面前这几人,自己这才设宴款待。

    褚辛捂着嘴小声惊讶道:“哎呀,坏了,何公子!你成陪衬了!”

    “你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何方面黑如炭,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要不是船未靠岸,他现在就想回家!

    闻人月白反应淡淡,只对施言略微颔首。

    此时,又有一阵轻风吹入船舱,将门口香炉的青烟也带了过来。

    乔悠悠嗅了嗅,惊讶道:“这是什么香,竟然如此好闻?”

    “此乃我在大四合香的基础上,又加入了几味药材,改良而成的。此香与我体质相合,却并不适合你用,否则我便赠你一些了。”施言眼波流转,望着乔悠悠说道。

    乔悠悠不谙香道,头一回听闻用香还要与人体质相合,更加好奇。

    “不仅仅是体质,每个人由于所处环境、接触的事物不同,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一些独有的气味。

    若要使用香薰、香囊一类的物件,需得与自身气息相互配合,才能相辅相成,达到最好的效果。”

    施言望了一眼身边的祝澜,“比如祝姑娘,身上便带着墨香气。若能辅以炮制后的玄参与乳香,便是上佳。”

    说罢顿了顿,又道:“既然今日相逢,便是有缘。几位若是不介意,我倒是可以根据你们各自身上的气息特点,为你们每人配一个香方。”

    祝澜还有些不好意思,乔悠悠已经大大方方地接受了,“真的吗?那太谢谢施言姑娘了!”

    施言的嗅觉敏锐异于常人,甚至不需要凑得很近,便能分辨出气味。

    她走到乔悠悠面前,“你与祝姑娘一样,身上也带着墨香,用相同的方子便可。”

    乔悠悠了然地点点头,自己平日与账本数字打交道,少不了写东西,身上自然也沾了墨香。

    这样说来,小白应该也是一样。

    施言却摇摇头,目光落在闻人月白的腿上,“公子身上的药香,其中有暖玉粉,想来是骨毒之症了。”

    “好厉害!”乔悠悠有些急切道:“那施言姑娘可知道什么法子能够医治?”

    施言却说不知,乔悠悠的眸子顿时黯淡下来,却又听她道:“若我师父在,兴许能有些办法。她老人家医毒双绝,只是四处云游,不知如今到了何处。”

    乔悠悠有些失望,闻人月白轻声开口安慰她,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事情。

    施言表示可以帮忙打听问问,无论如何,总是有一线希望的。

    接着施言终于停在了何方面前,何方望着面前戴着面纱的美人,脸上的表情早已克制不住地荡漾起来。

    “施言姑娘,不知在下身上是何种气味呀?”何方扬了扬眉毛,还故意凑得离施言近了一些,好方便她闻清楚似的。

    褚辛嗤笑道:“你身上还能有什么味,铜臭味呗!”

    何方今日不仅被祝澜与闻人月白抢了风头,还被褚辛呛了一路,此刻褚辛当着美人还要故意落自己的面子,气得抬手就要打她。

    就这一抬手的动作,施言的双眼微微睁大。

    她蓦地抬眸看向何方,眼底哪还有方才的半分温和——

    只见一片彻骨的冰寒,甚至闪过一丝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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