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兴带人押着周阳离开后,丁望远这才转过身重新打量起祝澜。

    这女子方才的表现着实令他刮目相看,且其举止谈吐不似寻常女子,应当大有来头。

    最重要的是……

    “这位姑娘看着眼熟,不知我们曾经可是见过?”

    祝澜闻言轻笑一声,想是祝青岩前往府衙报案时并未细说二人身份。

    “丁伯父,我是祝澜呀。”祝澜笑意盈盈地道。

    丁望远怔了一瞬,眼中很快露出不可思议,却又欣喜的光芒。

    “哎呀,你、你是祝澜姑娘?哈哈哈……这许久未见,竟一下子认不出来了,怪我怪我!”丁望远笑着说道。

    算起来,祝澜和她那几个朋友可以说是自己父子的恩人,这份恩情,他可一直记在心里呢。

    祝澜又问起丁小邱如今可在云州城中。

    “在。”丁望远微微颔首,又道:“不仅他在,还有那梁小公子也在城里——他也是你的朋友吧?”

    祝澜微微诧异,这云州主城算是嘉余县的范围内,梁舟身为应沧县令竟然也在这里。

    难怪她先前给应沧县衙送信,迟迟未有回音呢。

    丁望远见这客栈破旧,便邀请祝澜与祝青岩二人前往府衙下榻。

    祝澜点头应下,大家在一起才好商量后面的事情。

    一行人向外走去,祝澜走在丁望远身边,说道:

    “丁伯父,你还记得方才那个年轻人么?他叫巩绍……”

    她将巩绍告诉自己与祝青岩的事情,向丁望远和盘托出。

    丁望远听完,震惊得连胡子都抖了几下。

    “什么!?你是说……那巩家父子手中,竟然握着宁安伯府的把柄,因此招来杀身之祸?”

    丁望远猛然想到先前在慈云塔被烧掉的那个册子,脸色当时就变了。

    “哎呀,那么宝贵的证据怎么能……哎!祝姑娘,你为何不早些来府衙找我……”

    “您不必忧心。”祝澜安抚道,从怀中取出昨日夜里祝青岩与巩绍去取来的那几本册子。

    “真正的证据在这里,完好无损。”

    丁望远愣住了,“那……方才烧掉的是?”

    祝澜轻轻一笑,眸中透出几分狡黠。

    “那只是我路上随手买的一本《三字经》罢了。”

    丁望远长长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忍不住多打量了祝澜几眼。

    小小年纪,做起事来竟然如此缜密,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连自己这个堂堂知府都在她的算计之内。

    唉……不过若非有如此心计,当年又怎能在书院中一直护着小邱,后来又和朋友们帮自己平反呢?

    丁望远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自己的年纪算是比她痴长了一倍,与她的心思相比,自己还真是……弗如远甚。

    也幸好,她不是敌人。

    否则自己还真不知要如何去斗。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对了,祝姑娘。方才关于周阳一事,那廖县令分明未说实话,你为何让我暂且不要追究,放任他离开?”

    祝澜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却并未直接回答。

    “丁伯父,您不是一直在查宁安伯府的罪证么?”

    丁望远轻轻点头。

    “事到如今,您也看出来了。那廖兴就是打着县令的名头,在这里替宁安伯办事的。

    巩绍父子提供的这些证据很重要,但只能扳倒明面上的廖兴,伤不到真正的幕后黑手。”

    丁望远叹了口气,道:“祝姑娘有所不知,那廖兴在云州城中颇有声名。”

    “有好几次,宁安伯府的下人在云州城中仗势欺人,廖兴都秉公办案,为民除害。”

    “唉,说来惭愧,身为云州知府,我竟也被他的那些手段蒙蔽了,一度真以为他是一位清正廉明的好县令。”

    祝澜劝慰道:“您也不必自责。宁安伯父子用心深远,与地方县令勾结,事情的确做得天衣无缝。

    他们表面上一唱一和,做给云州百姓看,背地里却不知做了多少腌臜事。

    所以我方才才让您按兵不动,暂且放过廖兴,让他放松警惕。”

    丁望远怔了一瞬,有些明白了祝澜的意图,“你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正是。”祝澜说道。

    “如今您以府衙的名义将巩元亮从狱中提出,并且将巩家父子安置于府衙。

    此二人对廖兴与宁安伯都极为不利,廖兴动不了府衙的人,必定会去宁安伯府求助。

    您与宁安伯府早就水火不容,如今又有巩元亮这个证人在手中。哪怕宁安伯以为证据已经被廖兴烧掉了,他也绝对不会安心,一定会有所行动。”

    “咱们这一步,敲山震虎。让他们先动起来,我们才好观其破绽,一举——”

    “命中死穴。”

    祝澜抬起眸子,静如深水的眼眸仿佛透过虚空,在看一副棋盘。

    那样的眼神,让丁望远都有些不寒而栗。

    高手对局,走一步算三步。

    那她呢?

    自打在破庙见到巩绍的那一刻起,她……究竟算到了之后的多少步?

    ……

    一行人回到知府宅邸,巩绍父子也回来了,只不过——

    巩元亮是被人抬回来的。

    祝澜听得巩绍极力压抑着的哭声,只远远瞧了一眼,只见巩元亮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透,虽然活下来了,却不知在狱中遭受了怎样的酷刑与折磨。

    丁望远连忙命人去请医师,再一问才知道——

    巩元亮不仅受了鞭刑,身上几乎已经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

    甚至连两条腿骨,都在狱中被人生生敲断了。

    祝澜听在耳中,向来波澜不惊的眸光霎时间也翻涌起来,心中震撼。

    巩元亮一介布衣,无权无势,充其量不过是有些家底的普通商人。

    如此平凡的小人物,却为了守护那些证据、为了保护那些与他非亲非故的茶农。

    敢以蝼蚁之力与宁安伯府这样的庞然大物抗衡。

    公尔忘私,害不苟去。

    惟义所在。

    “这些混蛋……该死!”祝青岩气得抽出了问柳,却又不知该砍向何方,跺脚道:“丁大人,您为何不将这些家伙在云州的所作所为写成折子,上报朝廷?当今天子圣明,我不信他会放任不管!”

    丁望远苦笑,“若无铁证,弹劾了又能怎样?顶了天不过是如那廖兴一般,将所有罪责推在一个牢头身上。”

    “更何况宁安伯府背靠镇北王,在云州城只手遮天,官驿客栈都有他们的人。”

    “弹劾伯府的折子,你以为能出得去这云州城?”

    “不。”祝澜忽然开口,声音透着一股迫人的冷意。

    “他们只手遮不了天。”

    ……

    天色渐暗,已经接近了晚饭时分。

    祝澜忍不住向外张望,丁望远说今日梁舟带着丁小邱出去不知道做什么了,竟然一整天都没有回来。

    就在这时,一名家丁慌慌张张冲进了内院,大声道:

    “老爷,不好了!咱们公子跟那小梁公子在、在大门外打起来啦!”

    (ps  蹲蹲宝宝们的五星好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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