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岩走上前去,在两个门洞之间来回穿梭,从前到后研究半晌,这的确只是两道普通的门,并无任何特殊之处。

    “我们凡人又不会分身术,怎么可能一个人同时穿过两道门洞?”祝青岩摇摇头,“莫非你是神仙?”

    苏淮一摊手,“我要是神仙,还能被这两道门困住这么多年么?”

    “那你师父怕是故意不想让你离开,才故意这么说的。”

    苏淮冷哼一声,语气笃定,“我师父是得道高人,他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说完,苏淮用眼角斜睨她二人一眼,“我说,你们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别耽误时间,赶紧走吧。”

    祝青岩将目光投向祝澜,见她一直盯着那道两仪门若有所思,无奈道:“人家故意出题刁难,你还当真了……”

    苏淮沉下脸来,正要赶人,忽然听得祝澜开口。

    “我想,我知道你师父想要告诉你什么了。”

    “什么?”苏淮一怔。

    祝澜缓缓走上前,停在那两道门中间,就在身后的苏淮和祝青岩都想看看她准备选择哪一道门时,祝澜却忽然向另一边走去。

    原来在这两道垂拱门旁,还有一条铺着石子的小径。

    祝澜没有穿过那两道门其中的任何一道,而是径直从小径绕了过去,片刻后,重新出现在那两仪门的后面,与祝青岩二人对望。

    “瞧,我这不就过来了么?”

    祝青岩和苏淮瞠目结舌。

    这算怎么回事?

    “就……这么简单?”苏淮结结巴巴问。

    祝澜穿过两仪门,重新回到二人面前,微微一笑道:

    “两仪生于太极,一阴一阳,相互争斗却又相互平衡,无论倾向哪一方,都意味着走向极端。

    唯有不参与其中,从旁绕过,方为‘顺其自然’,也正合了先贤老子所谓的‘无为而无不为’。

    你师父要告诉你的,正是不要强行去做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人力不可胜天,不如顺其自然,清静无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苏淮喃喃自语半晌,忽然撒腿奔向了道观的正殿,里面传来他哈哈大笑的声音。

    “师父,弟子悟了!哈哈哈——”

    “真是个疯子。”祝青岩嘟囔道。

    过了许久,苏淮才从正殿之中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种兴奋过后的余韵。

    “师父说的对,无为而有所为,我从前只心心念念想着离开这里,现在发现自己的修行还是差得太远。

    我打算继续留下来,等什么时候磨定了心性,再考虑是否要出去看看。”

    苏淮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感悟,但祝澜却并不关心他到底是走是留,找到机会打断道:

    “苏先生,如今谜题已解,可以借书了吗?”

    “哦,可以可以!”苏淮双手抄进袖中,“你们要借的书叫什么来着?什么流源考是吧……不过也得等我去找找,看我师父留下的书阁里有没有。”

    祝青岩闻言瞪大眼睛,顿时有些恼火。

    敢情折腾半天,苏淮竟然连自己有没有她们要借的书都不知道!?

    要是压根就没有,岂不是白浪费这半天功夫?

    祝澜也有些无语,拉了拉祝青岩,对她使了个眼色。

    算了,事已至此,先让他找找看吧。

    没过多久,苏淮大摇大摆地回来了,从袖中摸出一本有些泛黄的书。

    “是这个吧?”苏淮刚伸出手,又缩了回来。

    “我一直以来都有两个困惑,一个是世间为何会有昼夜,另一个便是这两仪门的题目。

    既然你都帮我解出来了,就算我欠你两个人情,这本书算还了其中一个。”

    祝澜接过书一看,蓝色的书封上果然写着《诸形字义流源考》几个字,她大致翻了翻内容,与记忆中在万卷楼中看过的相差不大,应当是不同的誊抄版本。

    “就是这本!”祝澜欣喜地对苏淮拱手道:“多谢苏先生,此书还请容我们借阅一段时日,五日之后必定归还。”

    苏淮无所谓地摆摆手,“随你们便罢。”

    说完也不道别,转身就晃晃悠悠离开了。

    ……

    祝澜和祝青岩带着书离开了道观。

    站在道观门口,二人商议之后决定先在云州城里找家客栈住下,待研究明白那几页纸上写的究竟是什么内容,将书归还给苏淮之后,再回北疆大营找慕容静。

    两人在去往客栈的路上,祝澜发现祝青岩一直不说话,便偏过脑袋问她。

    “想什么呢?”

    祝青岩的表情带着几分困惑和纠结,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

    “你方才和那位苏先生所说的,人力难胜天,要顺其自然,无为,而后才能无不为?”

    祝澜微

    微颔首,她是这样说的,“怎么了?”

    祝青岩忽然有些认真地看着她,“你当真这样想?”

    听她这样问,祝澜倒也来了几分兴趣,笑道:“那你是如何想的?”

    祝青岩脸上闪过一点迷茫,“我……说不清楚,但我觉得不对。”

    “何处不对?”祝澜眼底的笑意深了几分,“老子云,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难道你认为圣贤的话也有错?”

    祝青岩垂下脑袋,语气有些气馁。

    “我自然不敢说圣贤有错。只是我想不明白,如果不争,那我们辛辛苦苦读书考科举是在做什么,科举本不就是天下读书人相争么?”

    她重新抬眸看向祝澜,“青溪镇上,你若是不争,那镇上的女子如何能堂堂正正地读书认字,端坐学堂?

    再者说,你堂堂祝解元的名头,不也是争出来的么?若真要像你说的,顺其自然,咱俩现在就应该回家躺着,等着天上掉状元砸到咱俩头上。”

    祝澜停下脚步,定定望了祝青岩半晌,突然间有些刮目相看。

    她笑了起来,微微仰头,天上的浮云飘进她深褐色的瞳孔。

    片刻后,祝澜才轻声开口:

    “其实我和你想的一样。我也不认为老子说的有错,但这些都是彻悟之后的大道理,治国如此,修身亦是如此,但前提得先做到对世间万物没有执念和欲望。”

    祝澜说着,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古往今来,真正能够做到无欲无求的又有几人?

    你我也不过是凡夫俗子罢了,心中有执念,有想要做的事,没什么可耻的。”

    祝青岩闻言,感觉心中的纠结释怀了许多,她又问:“那两仪门你若是绕不过去呢,你选择哪边?”

    祝澜双瞳中的浮云渐渐散去,她缓缓勾起嘴角,语气坚定。

    “那便拆了这门,趟一条我自己的路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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