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湖之畔
同州元年之夜,所有望月族族人都围在月湖之畔等候着,今天是望月一族一年一度的合欢日,按照往年的传统,望月族人需得在当晚月亮最为明亮的时候对着它为海神海幽子祈福祷告,并且在祷告完之后,一起饮用月湖之水为当年获得的重生庆祝。
月湖,坐落于望月族族人栖息地的中心地带,地域宽广,水气圣洁,是望月族族人赖以生存的生命之泉。
月湖之水不仅清澈,而且自带甘香,可以说是是现成的百年佳酿,饮之只会通身舒畅而不会醉。
月亮已经过了最圆的时候,祷告也随之结束,饮过湖水之后的望月族族人零零星星地躺在月湖河畔,他们有的在接耳交谈,有的在研究月色,有的则等着从湖面吹来的凉风将自己引入香甜的梦中。
月光之下的月湖如同一面明镜,能清楚地倒映出湖边人熟睡的身影,它们在这幅和谐的画面中沉静了片刻之后,其中的一个影子悄悄地开始挪动起来,倒回到湖面以上后便不难看出,这影子的主人正是望月族的二长老石恒。
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跨过族人的身躯,最后来到另外一位中年男子的身边。
这名中年男子头枕着双臂,满头的银发早已被风得凌乱,但并未盖住那张异常俊秀的面庞,他的双目非常自然地闭合着,浓黑的眉宇间在月光之下流露出一股祥和之气,微闭着的双唇两端此刻正向上勾起,想来他心中的喜悦之情一定溢于言表。
“良玉!”石恒小声地冲刚才那名男子叫唤道。
而这名半睡半醒的中年男子便是望月族族长良玉,族人皆称他为良玉长老。
“怎么啦?二哥!”良玉轻轻地睁开双眼,侧过头看到的便是石恒一脸焦急的模样。
“采月夫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我担心她遇到了什么意外,我看还是派几个人出去将她寻回来吧!”
良玉长老起身看了看周围的族人,果然没有从中搜寻到自己夫人的影子,不过,他并不忧心,采月又不是第一次这么晚没回来过。
瞧石恒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想必他的老毛病又犯了,良玉长老无奈呼出一口气之后,随手拍了拍石恒的肩膀,随后带着困意安抚道:“二哥,你不要总是瞎操心,采月估计是忙着采露忘了时间,她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可是我总觉得怪怪的,万一她真遇到什么危险呢?”
“什么危险?在月湖之外,有谁能是望月族族长夫人的对手!”
“话是这么说,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二哥!”见石恒越说越激动,良玉沉重地唤了他一声,借此打断他没有编辑过的言论。
在他的认知里,如今的同州大陆上各族之间和平相处,呈现出一幅升平之象,哪里还会有什么“魔”?
良玉最烦石恒唠叨这个话题,原本温和的眼神里瞬间泛起一小股怒气,可转眼看到石恒脸上突然凝住的表情时,良玉又觉得自己刚刚语气太重了些,于是急忙换了一个口吻,
“要不这样吧二哥,咱们来打一个赌,如果采月今夜平安回来就算我赢,我要是赢了,你就一个月不许说话怎么样?”
“我没心思跟你开玩笑!”
“哈哈——”喝笑几声后,良玉长老长袖一甩,又躺了回去。
“唉!你就是太不操心了!”石恒也随着无奈地重叹了口气后,一把躺在良玉的身边。
他知道,以往很多时候都证实是自己敏感多心,但这一次,他心中的慌乱不安之感与之前相比格外强烈,所以就算自己再唠叨也好,他也要竭力劝说良玉提高警惕。
其实,良玉心里并不是没有半分担忧,适才看石恒情绪如此激动,没能好好跟他解释,现在看他稍微冷静下来,才缓缓言道:
“二哥,其实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你难道忘啦?我族族人之间有相互感应的能力,尤其是在我和采月这样亲近的人之间,感知力会更加强烈,如果采月真的遭遇不幸,我会不知道吗?”
听完良玉的这番解语,石恒这才想到点子上,难怪他刚才说要打赌的时候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原来竟藏着这样的心思,石恒的眉头豁然一松,立刻翻起身探问道:“所以你早就知道采月夫人她没有遇到危险?”
“如果你要是真和我赌的话就输定啦!”
“看来真的是我想多了!”
月色还是如此皎洁,仰视着它时,良玉情不自禁地将右手伸向那块发亮的大圆饼,此刻的它看上去也只有巴掌般大小,在月光的照射下,良玉只觉得通身无比舒畅,舒畅之余,良玉长老还很明显地察觉到,在自己的一呼一吸之间,几股柔和的气流从自己的头顶自上而下涌入胸腔,并且在那里不断地环绕蠕动,直至最后归元合一。
良玉握紧双拳,力量顿时从体内迸发出来,嗯!精神确实振奋不少!
而刚刚发生的一切不难追溯到,那几股气流其
实出自于望月族族人居住的内殿,而源头正是他们守护了快四百年的维元光珠。
当年受海幽子临终时所托,望月一族将守护维元光珠当成了全族最高的使命,他们先前就已经被传授海神师父毕生修炼的秘术,再加上神珠本身力量无穷,在守护它的同时,望月族亦能受到它的庇护,通过不断地汲取神珠散发出来的能量,使得他们不仅享有不老不灭之身,而且还获得了盖世神力,两者合一,望月族就此一跃成为同州大陆的最强者。
最初,同州大陆上有三大人族,分别是望月族、灼日族以及陆人族,在人数方面,灼日族和陆人族旗鼓相当,望月族要远远落后于他们,但就生存能力而言,陆人族则居于后后的尾端,因为他们不仅频繁受到天灾之困,还要屡屡忍受各种野兽的攻击,与此同时,陆人族和灼日族之间总是纷争不断。
为了维持这片土地的安定,良玉长老特意利用灵火和光珠的神力炼制出了四件法器,就在炼成后不久,他不仅将这四件法器赠送给了陆人族,更将一直以来悉心保存的灵火交给灼日族去守护,这样一来,勤勉的陆人族可以变得强大起来,而好胜心强的灼日族也有了生存的寄托,这样一来,整个同州大陆才能获得很长时间的和平与稳定。
月色逐渐凝重下来,湖面上的湿气也更加浓重,此时的月湖静得只剩下族人酣睡的声音。
在快要熟睡之际,良玉的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咚——咚——咚”的跳动声,声音很是微弱,但跳动的速度却很快,让人听起来虽感到模糊但劲头十足。
他猛地睁开双眼后,一脸惊讶地环顾向周围睡熟的族人,希望能从他们当中搜索出这声音的源头,可将四面八方搜了个遍后,他还是听不出声音究竟是从哪里飘来的,而后,他的感观意识告诉他,这声音,不是从周围传来的,而是源于望月族族人之间的相互感应。
同时,良玉心里还很清楚,这份感应并不来自于自己和族中任何一人之间,因为它给自己的感觉前所未有,那是一份无可比拟的安乐和满足。
再次闭紧双目后,良玉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那个声音上,过后只觉得像有一根绳子系在了自己的意识上,不需要自己费力去搜索,只需顺着这跟绳子慢慢游走就行,一片寂静之际,意识化成一股柔软的凉风,它滑过月湖的湖面,穿过厚厚的山丘,再经过一片草地,最后直接被吸入一位美丽妇人的腹中。
这位妇人良玉再熟悉不过,她便是自己的夫人采月,那她腹中的是——
想到此处,良玉原本困惑的脸上瞬间笑开了花,原来那声音是自己孩儿的心跳声,而令他更加惊喜意外的是,这孩儿还未出世就已经和自己产生了感应,这究竟是怎样地一种天伦缘分!
良玉兴奋地推了推一旁的石恒,而后欣喜若狂地坐起身,并高举起双手大声欢呼道:“我要做父亲啦!”
“良——玉——”
第二章 围湖夺珠
本以为会听到对方同乐的回应,但此时的石恒却一边捂着胸口一边用颤抖的嗓音唤着他的名字。
良玉听到后急忙侧过身看向石恒一眼,可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他痛苦难当的样子,顿时,刚才的喜悦之情一下子转变成了焦急之感,
“二哥,你怎么了?”
“我——我——”石恒的嗓音沙哑得连话也说不出来,额头上、脸颊上已经有断断续续的黑筋凸起,嘴唇也换染成了暗紫色,除了这些,就连原本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此刻也满是惊惧。
“二哥!二哥!”不知所措的良玉跪在一旁极力呼喊石恒的名字,可对方的意识还是在不知名的疼痛中逐渐丧失,最后只知道来回的翻滚还有挣扎。
就在此时,其他的族人也开始陆续发出痛苦的挣扎声,而且只用了不到片刻的工夫,这声音便从最初的零零散散蔓延成整个的一大片,良玉再也顾不上石恒一人,只得急忙跑到其余族人身边挨个仔细检查他们的病症,过后他发现,他们的症状和石恒的几乎是一模一样。
刚才还好端端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良玉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不详之感,就在这时,他发觉到自己的胸口也开始如刀绞一般疼起来,刹那间疼到令人无法呼吸,不到半会儿,这股痛感便开始在身体里顺着血管四处蔓延,伴随着深深的灼痛,让人感觉就像是血管里被注入了岩浆一样。
疼痛感加上焦虑使得良玉根本无法站立起来,他顺势盘腿坐在地面上,闭紧双目,试着用提神运气去阻止疼痛的蔓延,可它却在身体里如同洪水泄堤一样,势不可挡,望着手背上凸起的黑筋以及变成暗黑色的指甲,良玉第一次感到这么的绝望。
“嘣”的一声巨响,月湖周围的一面山丘被砸开了一个洞,散落的石块狠狠地砸在湖水里,溅起几朵硕大的水花。
“派人将这月湖团团围住,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良玉看到闯入月湖的人竟都挂着一张张熟悉而冰冷的脸。
走在最前面领路且挂着一副唯诺之相的人正是南木通,他在这之前是陆人族派出的使者,经常代表他们出访月湖,并在望月族和陆人族之间传递消息,而且就在今夜祷告前不久,他还特意为望月族送来了庆贺之物。
跟在南木通身后的是东宏鳌、南木潭、北灵煜以及西敏寒,他们正是陆人族四大子族现在的族长。
陆人族在很久以前还未分裂,直到有一天,良玉长老将自己炼成的四大镇族之宝赠给当时的陆人族族长胡复生。
此时的胡复生刚好有四个儿子,分别名为东宏、南木、西敏以及北灵,于是他便将这四大法器分别交给了自己的四个儿子。
得到法器后的他们立刻日夜不停地修炼起来,就在几经历年的摸索磨练之后,他们终有大有所成,自此,有神力护身的陆人族变得强大起来,一切外在的威胁也都不再是威胁。
再后来,陆人族的人丁变得异常旺盛,一度面临严峻的分族趋势,为了阻止族中越来越频繁的纷争,胡复生不得不为他的四个儿子划分各自的领土和族人,并且任命他们为各子族的族长。
同时为了让各子族之间能有所区别,他们的名字便成了他们以及他们后代的姓氏。
最后走进来的人令良玉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竟是灼日族族长游烈,据良玉所知,灼日族和望月族以及陆人族虽都鲜有来往,他们守护着海幽子的佛身一直安分守己,怎到如今却和他们走在了一起,看来今晚月湖发生的一切一定是他们合力所为,那到底是为什么?
还能为了什么,不正是那颗神珠吗?
眼见东宏鳌一行人在南木通的指引下朝着自己大步而来,良玉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应对他们,可无奈自己的下半身已经完全动弹不得。
此时,又一阵湖风袭来,带来的寒意像一把刀子刺入到良玉长老的心里,他直直的盯着他们,黑色的瞳孔里满是幽怨和愤怒。
被他的目光给摄住了几分后,北灵煜和南木通骤然停下脚步,继而躲在了其他人的身后。
其余的人则都迈着小心翼翼的步伐,缓缓地逼近,当到达一定距离的时候,大家的浑身都不由自主地警惕发寒起来,尽管此时此刻的良玉看上去已经毫无还手之力,可他毕竟在昔日曾是如神灵一般的人物。
“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良玉长老的声音虽也和石恒一样变得嘶哑无力,但他竭力发出的响度却足够传遍整座月湖。
所有人一下子停在了原地,只有东宏鳌率先走向前来,他手握削影剑对准良玉长老的胸腔,“少说废话!立刻交出光珠,不然灭你全族!”
东宏鳌开完口后,跟随他们进来的族人纷纷将手中的兵器对准躺在地上的望月族人。
看见族人突然间变成了他人案板上的鱼肉,良玉既悲痛又焦急,但海幽子临终前交代的遗言仍旧清晰地储存在他的脑海里,那就是——绝对不能让光珠落入被欲望支配的人手里。
“你们收手吧,光珠不是你们能掌控得了的。”面对露出贪婪之相的东宏鳌等人,良玉仍然抱着一丝希望劝道。
“少吓唬我们!赶紧交出光珠,不然这月湖将会是你们望月一族的坟墓!”西敏寒却是跟着威胁道。
“那你尽管动手吧,维元光珠我是不会交给你们的!”
“你——”,看到良玉如此坚决的面孔,东宏鳌握着剑柄的手微微一松,竟有些下不去手,毕竟望月族曾在危难时刻帮过他们。
见东宏鳌陷入犹豫之中,游烈走到他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蛊惑道:“光珠近在眼前,不要让一切功亏一篑,若等到他们回过神来,就该我们被灭族了。”
听完游烈的这番话,东宏鳌足以彻底狠下心来,他大摇大摆地走到面前的一块石凳前,转过身后一把坐在上面,其他人见此皆自发散开,站在他的两旁听候差遣,
“不给是吧,那就把他给我提上来!”只见东宏鳌用剑指着其中一位望月族人命令道。
紧接着,随行的一名族人立马将人拧在了东宏鳌的面前,北灵煜想要上前劝阻,却被身边的南木潭一把拉住。
接下来的场面,他们俩都不忍心去看,只好继续躲在自己族人的身后,头虽低着但眼皮仍在不住地颤抖。
见良玉长老仍旧没有丝毫就范的意思,东宏鳌冷冰冰地抛出两个字:“动手!”
于是,他面前的这位望月族人的胸膛被一剑刺穿,当场殒命,鲜血不仅染红了刽子手手中的利剑,还溅了一地。
良玉紧闭双眼,沉痛地转过头去,整个过程中,他那双还能使劲的手一直紧紧地抓住地面,十根手指各有半截也已全部嵌入到石土里。
如此顽固,看来不来点厉害的他是不会就范,东宏鳌不慌不乱地接着点人,“把他们两个给我提上来!”
手起刀落,很快,躺着的人群中又少了两个,接着,是四个,后来,六个——
良玉的心愤恨不已
!
只片刻功夫,良玉长老面前就躺下了十数具望月族族人的遗体,血腥味随着湖风四处飘散,让人闻着忍不住作呕难耐。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就在东宏鳌他们束手无策的时候,工于心计的游烈走上前一步,伸手指着地面上的其中一人说道:“把她给我提上来!”
所有人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那个“她”只是一个十六岁般少女模样的女孩,她其实也是良玉长老和采月夫人最疼爱的侄女,虽然满脸被乌紫染就,但旁人仍能看出她精致稚嫩的五官,
“紫莲儿——”良玉终于忍不住了,噙着愤恨的泪水冲他们大吼一声,“给我住手!光珠可以给你们,但不许再伤害我族人一分一毫!”
终于能如愿以偿,游烈、东宏鳌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再也掩饰不住脸上得意的表情。
他们殊不知,刚才发生的那一幕都已被躺在地上的石恒看在眼里,也刻在了心里。
无奈之下,良玉领着他们五人进入了月湖的内殿。
内殿里既宽敞又清凉,由八根玉色的石柱支撑着,每根石柱还散发着皎洁的光芒,让人觉得有置身于幽谷的神秘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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