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轻染听后,沉默许久。
“这盘棋,他早就开始下了,那时候他甚至不就知道自己能活多久。”
表面装作不争不抢,看破生死,背地里却是极尽算计,阴狠毒辣。他不信命,似乎从一开始他就认为自己一定能活,即便所有人都认为他活不长。他敢搏,即便中道崩阻,他也要在这盘棋上布最缜密的局,走一步便赢了一步。
这样想想,这种人着实可怕。
“换言之,整个西城被燕州军包围了,包括我们以及京郊大营的将士们,谁都不能踏出西城一步。”裴九思眯眼道。
“不过西城也是我们的屏障,他们也不敢进来。”陆轻染道。
当天夜里,裴九思和陆轻染正要离开棚地的时候,听到远处沸腾腾的,而身边的将士们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裴九思拉着陆轻染上去瞭望塔,在塔上的将士正震惊的望向远处。
“怎么回事?”裴九思问。
那将士忙让开地方,并指着一个方向让裴九思看,“有大批百姓涌入西城。”
裴九思望过去,夜色之下先看到很多火把,再通过火把的光照亮了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人数太多了,犹如黑水一般袭来。而往更远的地方,则看到了穿铠甲的燕州军,正挥舞着长矛驱赶百姓。
“他们这是要把全城的百姓都赶到西城?”陆轻染皱眉道。
“呵,这就是他们治疫的方法。”裴九思黑着脸道。
“经过我们这些日子的排查,外面的百姓大多都没有染病,只要待在家里,完全是安全。可一旦进入西城,染病的风险就大大增加了。”陆轻染道。
“那他们不是谋害人命么!”旁边将士忍不住气愤道。
他们在这边气愤没有用,现在燕州军接管了平京,他们有皇上的圣旨,因此裴九思和京郊大营也必须听他们的。
“传我的令,将这些百姓圈在西城文庙前,待太医们为他们检查过后,有病的住进棚地,没病的再另行安置。”裴九思冲身边将士道。
“是,属下这就下去传您的令。”
那将士下去后,裴九思又往远处望了一眼,再转头看向陆轻染:“接下来这场仗可不好打。”
陆轻染笑,“我们一定能打赢。”
二人默契的没有再说什么,裴九思下去指挥了,陆轻染去棚地叫上全部太医,随着京郊大营的将士往文庙前面去。
他们过去的时候,裴九思已经将这些或愤怒或恐惧的百姓安抚好了。
“燕州军进城,足可说明朝廷并没有放弃我们,而且太医院已经配制出了有效治疗这种疫病的方子。大家不必慌,不出一个月,大家就能回到自己的家。”裴九思大声道。
这时有一个老妪站了起来,“您说您是长宁王,我们愿意信您,那您能保证我们的安全吗?”
“当然!”
“能保证我们平平安安回家吗?”
“可以!”
“那我们记住您说的话了,往后听您安排,但您也要记住您自己说的话,别到时候为了自己活命而舍弃我们这些百姓。”
裴九思扫了一圈下面的百姓,他们所有人都看着他,或许并没有多信任他,但眼下只能选择去信任。
裴九思点头,“我保证各位都能平平安安回家。”
有他的保证,百姓们情绪慢慢都稳定下来了。
陆轻染趁着时候忙带着太医给百姓们检查,不止眼下这些,还有第二波,第三波……眼看西城已经塞不下了。
裴九思去跟裴祈辰交涉,奈何守在外面的燕州军根本不给他传话。
“不是他们不给传话,而是裴祈辰不肯见我。”裴九思咬牙道。
天微微亮了,陆轻染忙了一夜,可看着仍排着长龙的队伍,只能暂时先喘口气。
“他是真的打算把整个平京城的百姓都赶到西城,任他们自生自灭?”
“只怕还有更狠的。”
“什么意思?”
“你忘了城郊那村子的一把火了?”
陆轻染瞪大眼睛,震惊的捂住嘴,“他怎么敢……”
“他怎么不敢,只要说整个平京的百姓都染上了疫病,都病死了,只能烧城才能灭绝这种病,外人又怎会知道真相。没准到时,他还会因为抗疫有功,而被百姓颂扬呢。”
陆轻染看着这些百姓,“这可是数万百姓啊。”
用了三天,他们才将这些百姓全都检查了一遍,如他们先前所料,大部分百姓都没有染病,只有极少数几个。
现在西城人满为患,无法为这些百姓安置,他们只能挤在大街小巷里。而这么多人,吃饭也成了问题,裴九思每日为此发愁。
傅十一他们被裴九思安置在西城一个衙门里,陆轻染回去看儿子,在这里住了一晚。翌日一早离开,经过一条巷子的时候,见一家
人正站在一院门前。
看这家人的穿着,应是富贵人家,只是这几日露宿街头,只剩下狼狈了。
“大娘,我给您一百两银子,你让我们在您家借住一个月,好不好?”高胖的男人冲开门的老妇人求道。
老妇人把着门不肯,“我家没有空房间了!”
“我们挤一挤也成的。”
“不行不行,你们赶紧走吧。”
那一家人一直求那老妇人,求了好一会儿,见老妇人不答应,那高胖的男人竟打算强闯进去。好在这时候京郊大营的将士来了,将他们给驱赶开了。
“我们没病!没病!快放我们归家吧,再这样下去,我们都活不下去了!”
这一家人崩溃的坐在地上,不管男女老小都哭了起来。
陆轻染长叹一口气,这种事她见太多了,眼下情况还能控制,可再过几日,怕是又是一场暴乱。
她来到棚地,刚进去,杨安兴冲冲的跑了过来。
“陆大夫,咱们成功了!”
陆轻染眨眨眼,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我们这几日试验的那个方子,成了?”
“是,我们按着那方子给三位病人服药,其中一个病人今早身上的红斑尽褪,脉息恢复正常,其他两位病人也在转好!”
“太好了!”
陆轻染忙跟着杨安去看那位治愈的病人,亲自给他诊过脉后,她才敢相信。
“快按着这方子熬药,让所有病人都服用。”
原该是这样,可杨安却又犯了愁。
“可其中有味药材,我们这儿已经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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