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就是这么巧。
常礼喜欢的店居然刚好就是黎宵最终选定的那家。
不然怎么说物以类聚呢。
能成为狐朋狗友的人,自然在某些方面有些惊人相似的喜好,比如甜品、比如人。
由于黎宵两人是拐了几个弯才到的地方,他们走进大门的时候,喻轻舟已经带着常礼在角落坐下。
“黎师兄喜欢甜的话,这家店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听说他们家桂花糖藕酒酿圆子可是这附近的一绝。”
珠珠饶有兴致地介绍着。
黎宵不以为意地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你不是初来乍到么,对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倒是熟门熟路地很。”
珠珠吐着舌头嘿嘿一笑:“黎师兄就别取笑我了,还不是我脑子笨,正事记不住,就记得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她还想说什么,忽然就发现黎宵忽而停下脚步,正直勾勾地盯着店里的某个角落出神,顺着看过去,可不就是有一会儿功夫没见人的喻轻舟师兄么。
只不过,与师兄的身边多了一个小团子。
珠珠隐约记得那孩子是后山灵泉中开了智的锦鲤所化,一直养在掌门身边,随了掌门的姓氏,单名一个礼字。
虽然化形也就是这两年的功夫,其实要是算上鱼生大概也有个百来岁了。
听说小家伙挑人的很,平日里也就跟饲养自己的掌门亲近。
对于其他人那是一见一个不搭理,好些被表象迷惑进而母爱泛滥的女弟子都在他那里碰了一鼻子灰。
可看眼下小家伙粘人的架势,简直恨不得把自己当个物件一整个儿挂在喻师兄身上了事。
“没想到这么巧……”
珠珠刚开口嘀咕了这么一句,还没说完,就见身旁少年已经迈开长腿朝那边走去,少女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原以为黎宵会在那一桌坐下,没料到少年忽然脚尖一拐,坐在了隔壁桌。
珠珠疑惑了,她瞧瞧目不斜视的少年,又瞧瞧神色平静的喻师兄,最终决定还是先上去打个招呼。
“好巧啊,喻师兄,还有这位……”
珠珠正犹豫该怎么称呼常礼,就见后者忽然指着她露出一个惊恐万状的表情,同时大叫出声。
“谁让你过来的,还不快滚!”
孩童脆生生的嗓门非常具有穿透力,何况还有情感加成。说着一脑袋扎进身旁的青年怀中,像是拒绝再看少女一眼。
珠珠一下子愣住了,站在原地尴尬地手足无措。
她向来是个讨人喜欢的,虽然刚进师门就因为水土不服缺了许久的课,却没有收到过身边之人丝毫的排挤,反而多得是师兄师姐还有同学们的友善关照。
被人这样指着鼻子当众表达讨厌,还是第一次。
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再是开朗大方的性格,也到底还是面皮薄。
于是一时间面红耳赤地僵在了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我……”
“差不多得了。”
正在珠珠无措地快要哭出来之际,黎宵嚯得从座位上站起来,几步走到喻轻舟所在的那桌,没看对方一眼,而是径自拧着眉一把将埋着脑袋窝在青年怀中的某个小鬼头拎了起来。
常礼晃动着短短的胳膊腿儿在空中蹬来蹬去,却始终无法挣脱。
“干什么,黎宵,好端端地你又欺负我!”
“谁让你先欺负人家小姑娘的。”
黎宵冷冷道,语气不容置疑:“还不快去跟珠珠姑娘道歉。”
常礼哼哼唧唧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凭什么,我又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她身上有我讨厌的味道,我实话实说哪里错啦?倒是你,没事发什么神经?!”
“强词夺理。”黎宵冷哼一声,架着常礼就要带到珠珠的跟前。
眼看着自己和少女的距离越来越近,常礼真的抓狂了。见劝说黎宵无效,连忙又将求助的目光转向了喻轻舟。
“哥哥救我,黎宵这家伙准是疯了!”
听到常礼开始向喻轻舟求救,黎宵下意识地停顿,瞥了一动不动坐着的喻轻舟一眼。
见对方微微蹙起眉头,似是对自己有所不满的样子,禁不住在心中涌起了一阵快意。
——不高兴了是吧?
——感觉受到了冒犯了是吧?
黎宵心中暗自想着,嘴角禁不住勾起一丝恶意的弧度。
他现在就是要找喻轻舟的不痛快,否则就算白瞎了之前在路边的兀自纠结。
——合着什么闹别扭,从头到尾就是他黎宵一个人的独角戏是吧?
他在那里眼巴巴地想着对方什么时候能来找自己,结果人家早就气定神闲地跑去和别人吃饭去了。
黎宵简直不敢想象,如果不是恰好遇到了珠珠,自己在那里继续等下去的话,将会是多大的一个笑话。
黎宵这可是憋着一口气呢。
相比较而言,珠珠就没有那么较真儿了。
毕竟都是同门,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觉得没有必要闹这么僵,忍不住上前小声劝阻:“算了,黎师兄,一点小事而已。我不介意的,大不了换一家……”
可是话音未落,就换来了常礼更加歇斯底里的惊叫。
珠珠冷不丁地一吓,一个东西就从她的怀里掉了出来。啪叽一声软绵绵地掉在少女脚边,险些在慌乱中被踩了个正着。
——竟是之前捡到的那只小猫。
原本已经在少女怀中熟睡的小猫,张开眼睛就是一场刺激的死里逃生,也算是它命大,没有落地成泥。
“喵喵喵……”
小猫尖利又虚弱地叫个不停,直到一双手将它从地上捧起来。
喻轻舟摸着小猫颤巍巍的头颅叹了口气,唤过一旁呆呆看戏的店小二,询问书房里有没有羊奶。
“这羊奶,小店还真没有,不过如果客官实在想要的话,小的也不是不能专程跑一趟。”店小二笑呵呵地说着。
喻轻舟也没有废话,取出银两直接放在桌上:“一碗羊奶,这些应该够了吧?”
店小二利索地收起银钱:“足够,足足够够的了。”
随即笑着一点头,转身一溜烟儿跑出了大门。
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戛然而止。
黎宵随手将常礼放了下来,后者盯着喻轻舟捧在掌心的小猫,颇有一种欲处置而后快的企图,但是碍于抱着猫的人是喻轻舟,而无法轻举妄动。
珠珠这时也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
她有些歉意地看向一脸幽怨的孩童,轻声道:“对不起啊,我一时没有想到……”
常礼闻言,立刻把脑袋扭过去,似乎是不想搭理对方。
珠珠禁不住暗想,真是和传闻中的一样不好接近啊。
“切,怕猫了不起啊,明明可以好好说清楚的事情……非要搞得这么鸡飞狗跳。”黎宵不赞同地抱着胳膊在一旁碎碎念。
“明明是你先动的手!”
“是你先发的癫!”
“是你……”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眼看着又要吵起来,喻轻舟一句话让他们闭了嘴。
“要吵出去吵。”
闻听此言,两个人互看一眼,明显谁都不想被赶出门去,更何况……
咕噜噜。
黎宵的肚子叫了。
“哈哈哈哈哈哈,黎宵大笨蛋,肚子叫得跟打雷似的,真是笑死个人了。”
然而,不等常礼多笑几声,他自己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喻轻舟看着半斤八两的两个人,禁不住叹了口气。然后打发他们去隔壁桌坐下了。
没错,最后黎宵和常礼坐一桌,珠珠、喻轻舟、还有喻轻舟怀里的小猫坐一桌。
黎宵明显对此感到不满:“他个怕猫的胆小鬼边儿凉快就算了,凭什么本大爷也要——”
“因为我暂时不想看见你。”
喻轻舟静静注视着少年,语气平淡到了极点,对少年产生的杀伤力却非同凡响。
“不看就不看呗,搞得本大爷就乐意倒贴那张冷脸似的。”
悻悻而归的黎宵有一下没一下地掰着筷子。
一旁的常礼不嫌事大地凑过来:“有本事你大声点儿,让哥哥听到啊。”
“去去去。”
黎宵连忙摆手,他现在一看到常礼就来气。
实在是晦气。
要不是当时听了对方的馊主意下山来找什么流浪狗作参考,能出今天这档子事儿?
“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常礼同样咽不下那口气:“那个抱着猫的小丫头可是你给领过来的。”
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继续道:“我可是看见了的,你和那个小丫头在街上你来我往聊得火热,人家还主动邀请你吃饭,啧啧啧,你小子倒是看不出来啊。”
黎宵感到自己被冤枉,明明一开始跟珠珠走到一起的人是喻轻舟来着。
忽然,他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幽幽看向常礼:“你什么时候看见的我们在街上?”
“什么时候,不就是……”
话说到一半,常礼猛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说漏了嘴,立刻死死捂住嘴巴,不肯再多说一句。
可黎宵哪是那么好糊弄的。
一通威逼利诱之后,常礼终于还是忍痛出卖了亲爱的哥哥。
然后一五一十地将当时喻轻舟其实也在场的事情给抖漏了出来。
说完,还不忘再三叮嘱黎宵绝对不可以说出去。
得知内情的黎宵哪还有心思管什么保密不保密的,心不在焉地满口答应下来也就是了。
“对了,你说他当时的样子看起来不太高兴?”
“嗯,就差不多……唉呀,我其实也没怎么注意。”
面对黎宵的一再追问,常礼终于有些不耐烦了。
黎宵却表现出了难得的耐心,甚至破天荒地把自己的那一份甜品主动分给了常礼。
反常,太反常了。
吓得常礼还以为黎宵是撞邪了。
黎宵却丝毫不以为意,甚至抑制不住地开始嘴角上翘。他突然发现,自己在喻轻舟心里的位置或许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轻。
——喻轻舟是真的来找过他的。
——是自己错怪了对方。
而且,喻轻舟好像还因为看见自己和别人走得很近,感到了些许的不高兴。
这是不是足以说明,其实喻轻舟对黎宵,和黎宵对喻轻舟,多少是有些相似在里面的?
想到这里,黎宵只觉得一颗心怦怦跳个不停,他忍不住转头去看隔壁桌上的喻轻舟,却见后者正低着头认真用勺子柄一点点给怀里的小猫喂着羊奶。
素日里无波无澜的一双眼睛,此刻微微低垂下来,眉目中透着股难以言喻的温和柔软。浅色的唇瓣无意识地分开,微露出深色的唇缝,仿佛一种无声的邀请。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幅画面,却看得黎宵双颊莫名发热。
——不仅是脸,就连身上的其他部位也开始没来由地升温。
黎宵移开了视线,仍旧觉得口干舌燥。
脑中蓦地闪过昏暗岩洞中松垮衣衫下若隐若现的身躯,黎宵不由地一顿,热度一下子烧遍了全身,尤其是……
他不敢再多想,抓过手边的凉茶就往嘴里猛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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