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闲逛了一天的洛清芷和拂晓回到了洛家,进门前两人蹲在门口将买回来的肉干拿给了天养。
洛清芷蹲在他面前,见他吃的开心,温柔的摘掉他头上的杂草:“慢点,都是你的。天养,以后饿了就来洛家,知道吗?”
他没有回答,两人微微一笑站起身,走进大门。
走进不久,洛清芷便听到吵吵嚷嚷的声音,拂晓不便前去,转头去了后院。洛清芷疑惑的走近,抬头就看泽黎站在正厅里与宫远徵和完颜璟在说笑,千影与玄影站在一旁,洛清芷见她,面上云淡风轻,可实则已经开始了自己的盘算。
“泽黎。”洛清芷轻声唤道。
“姐。”泽黎闻声,兴奋的上前。洛清芷漾出微笑,询问道:“不是说明天才到吗?”
“我们怕你等急了,连赶了几天路。”
“辛苦了。”洛清芷转身:“来人。”
“小姐。”
“去吩咐厨房,晚饭多加几道菜,要八宝鸭,芙蓉鸡片,萝卜排骨,再加条鱼。”
泽黎:“姐,不用这么麻烦,我们不挑。”
“连日奔波本就辛苦,不吃点可口的怎么能行。再者,就算你无所谓,千影也是要吃的。”说着,洛清芷抬眼对上千影的目光,洛清芷笑的温柔,千影却只是微微行礼。
几人尚未落座,便见家中管事步履匆匆地走来:“二小姐,您买的东西送来了,您看放置在何处合适?”
洛清芷轻启朱唇:“拿到这来。”
管事听后应声道:“是。”
只见城中各店铺的伙计抱着洛清芷买的东西,鱼贯而入,大大小小的盒子接连放在桌上,地上。几人从一开始的习以为常渐渐变得目瞪口呆,泽黎不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努力眨着双眼,宫远徵的眉眼也越来越惊讶,悄不作声的走向她身边:“是不是有些多了?”
洛清芷悄声回复:“有人出钱,不怕。”
“这不是钱的事,只是觉得”自从饿过之后,宫远徵越发觉得人还是不该铺张浪费。
完颜璟走到她身旁:“你这是把京都城搬回来了?”
“哪有,这才多少东西。”
泽黎翻开盒子,有吃的,玩的,还有些衣装:“姐姐,你买这么多衣服是给谁的?”
“你们呀。”
完颜璟侧头看了一眼:“洛家就有成衣铺,怎么还出去买?”
“那些样子虽然时兴,但有些看腻了。这几家铺子的,你别看她们店小,做工甚是不错。”他们的衣服向来都是量体裁衣,由最好的绣娘一针一线制成。可如今多事之秋,也没了那些讲究,洛清芷也只能尽尽心意
泽黎拿出洛清芷买的糕点,一边吃,一边挑选她买回来的衣服:“姐姐,我要是有喜欢的能直接拿走吗?”
“当然能。”洛清芷拿出钱袋:“还你,谢了。”
完颜璟接过荷包,抬眼看了看宫远徵后,两人低头一笑:“这,还有还我的必要吗?”完颜璟手里只拿着一个荷包,真正的荷包,不剩一个铜板。
几人说笑过后,管家来请几人前去用饭,洛清枫忙着洛家公务,吩咐人回来打了招呼不回来用饭,洛哲岩知道他们两人回来也没露面,席面上就剩他们几个,倒也自在。
“耿斜河,疏星淡月,断云微度。”
饭后,宫远徵与完颜璟一起研究古籍,洛清芷没有多问,在院中与几人玩笑一阵后回了房间。
烛火跳动,洛清芷看着它越发心烦意乱。无锋,影卫,细作,所有事的一起涌入脑海,如同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中一帧帧闪过。
她告诉自己不要多想,可越不想去想,这些事就越清晰。洛清芷坐立难安,拿着空空的茶盏来回踱步。许是,太过烦躁,洛清芷无法控制这些情绪,竟在不经意间,运足内力,将茶盏甩了出去。茶盏四分五裂,碎片划破灯芯越过窗纸,落在了地上。
屋内霎时间一片黑暗,猛地发泄却也让她舒服了许多。洛清芷平静的走出门外,月华如水,转头间,人已跃上屋檐,径直坐下。微风拂动,好似母亲的手掌,在轻柔的安抚她踌躇,难过的内心。
夜色愈深,完颜璟和宫远徵从房里出来,一言不发,也不知经历了什么,只看两人神色,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宫远徵轻叹一口气:“剩下的,明日再试吧。”
完颜璟点了点头:“我已经和洛清枫说过了,我们可以进入藏书阁,说不定能有收获。”
宫远徵轻点头,两人默契的抬脚走去,刚出院子,完颜璟忽地拉住宫远徵的胳膊,抬头示意。
宫远徵先是疑惑,后又跟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人身影坐在屋檐之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完颜璟:“她许是不开心,你去看看吧。”
宫远徵望着她,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担心,也没有说话,径直往洛清芷院里走去。
洛清芷一个人坐着,吹着风,黑夜的宁静使她此刻安静了下来。她轻抱着自己,看着远处,神情淡漠。
此时,宫远徵已来到院中,看她依旧坐着,也飞身而上,在她身边坐下。洛清芷没有侧头,她知道是他,两人一时静默。
月色,清风,渐明渐暗的灯火和一大一小的人影。宫远徵看着远处,轻声询问:“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烦,上来坐坐。”
宫远徵弯起嘴角:“在宫门,我记得你没有这个习惯。”
“在宫门,要循规蹈矩,谨慎小心。虽然我没少惹事,但本意上,我不想因为我给你和尚角哥哥添麻烦。”
“那能告诉我,为什么喜欢在屋顶上坐着吗?”
“因为站得高,看得远,坐在这里,自己好像脱离了这个世界,不再是红尘中的一粒尘埃。”
宫远徵神色一变,她的话中带着些许悲观,想到某些可能发生的事,不由得让他心头一紧,不觉低眉收起神色:“是在烦心无锋细作的事?”
“有她的原因。”
“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是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个答案是不是对的,也不知道该不该是对的。”
“舍不得?”
“有些吧,我们朝夕相处了那么久,说一点感情没有是不可能的,可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变成这样。”
“也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针对你的骗局。”
洛清芷低头苦笑,接着抬头望着他:“可我们真实的出生入死过,人非草木,我又岂能无动于衷。”
“你想放过她?”
洛清芷摇了摇头,眼神坚定的回道:“不,感情是感情,事实是事实。放过她,终成祸患。更对影卫,对被无锋残杀的人,不公平。”
“我哥当年应该也是这种心情吧。”宫远徵眼神望向远方,往事历历在目。
“你说上官浅?”
“嗯。”
“幸好,现在,他们有一个圆满的结局。”洛清芷轻轻靠着他,微微阖眸。
宫远徵低眼望着她的侧脸:“累了?”
洛清芷沉默的点头,远处灯火渐渐暗淡,风又起,洛清芷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宫远徵将她往怀中拢了拢:“冷了?”
“有些,最近,总是觉得冷。”
宫远徵沉默片刻,轻叹着:“不早了,我们下去吧。”说着欲起身,洛清芷昂起头,真诚的询问:“我现在,是不是很糟?”
“什么?”
“我还有多久?”
宫远徵被问的心中一乱,却又怕她多想。他深知洛清芷是个心思极重的人,若告诉她事情,定会让她忧思过度,这对她的身体绝无好处。
他故作轻松,露出坦然的笑容:“放心吧,有我呢,一定会让你长命百岁的。”
洛清芷盯着他,长久的不语,让宫远徵也无法再装下去,神色黯淡。洛清芷低头一笑:“我猜到了,今天璟来给我把脉的时,他那恍然一过的神色,我就明白了。”
宫远徵低声:“你看出来了?”
“嗯,他神色变得很快,但我还是能察觉到他的变化,还有那微微用力的手指,在企图否认他所知道的一切。”洛清芷眼泪不受控制的溢满眼眶,她无助的抬头望着他:“我不想说,但,我有些害怕。”
死亡逼近,洛清芷开始有些慌乱,她从前不畏惧死亡,可,自从有了宫远徵后,知道母亲惨死后,她开始忐忑,开始惧怕那一刻的到来。她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她怕来不及,她也怕自己会离开他,也怕在孤身行过八百里黄泉,渡过忘川,越过奈何桥后,轮回再一次开启,她便再也不会记起他。
宫远徵忙安慰道:“不会有事的,不用害怕,也别多想,有我呢。”
洛清芷摇了摇头,声泪俱下的恳求:“如果来不及,你答应我,别把我忘了,行吗?”
“不会的,来得及,一定来得及。”
洛清芷浑身颤抖,努力忍着情绪,双拳紧握,紧咬牙根。她不知怎么了,肢体麻木到,她根本握不上宫远徵的手。情绪一瞬间的崩溃犹如洪水猛兽,将她整个吞噬殆尽,人一旦有了渴求,有了珍惜的东西就会变得胆小,此时她无比畏惧死亡的来临。
不是矫情,不是懦弱,是来自她本能的反应,是看着眼前的人,她不舍,是看着他们为自己殚精竭虑而不甘如此辜负。
宫远徵见他颤抖,紧紧握着她:“没事的,有我们,完颜璟已经派人去苗疆了,只要找到他们的巫医就一定有办法,我们一起努力。”
宫远徵尽其所能的安慰她,很久,很久。
月亮高悬于苍穹之上,终于跨过情绪关卡的洛清芷,依偎在宫远徵的怀里目光涣散。此时,她没了丝毫力气,只剩轻轻的呼吸:“对不起。”
宫远徵抱着她:“怎么说这个?”
“我不该把情绪扔给你,我知道,你们为了我,已经够累了,我就是”
“我懂,说出来,比闷在心里强。洛清枫已经同意我们进入洛家的藏书阁,完颜璟说,里面也许有我们想找的东西。等回到宫门之后,我也会把宫门现存的所有医书找出来。你的命,只要我们不想,谁都拿不走。”
“你们想,我也不能说给就给呀。”
宫远徵一愣,忽而笑了出来:“知道说笑了就好。”
“过去了,就没事了。”
“你好的还挺快。”
“那要不,我再哭一次?”洛清芷笑语盈盈的望着他,宫远徵忙摇头拒绝:“大可不必。”
“你好像跟在宫门时不一样了。”
宫远徵不解:“哪里不一样?”
“至少不会跟璟横眉冷对。”
宫远徵轻咳一声,十分傲娇:“他这个人,没有看起来那么孤傲,而且,是有些本事的,那我自然另眼相待了。”
“是吗?”
“当然。”
“你也是?”
“我是什么?”
“你和他一样,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孤傲,不可一世。从前,都是装的吧。”
“我才没有。”
“你就是一个大尾巴狼。”
洛清芷抿唇偷笑,宫远徵反击道:“自从跟你回来,我发现洛家也跟我印象中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跟洛清枫就很不同,在宫门时,你们像仇人,却没想到会在家里像孩子一样打架。”
“嫌我们打的不够狠?”
“也不是,有些说不上来。”
“吵闹,打架很正常,以前在家里,我和洛清柠不能动刀剑,我们就只能这样动手。再说了,你和执刃不是也动过手吗?”
“我什么时候跟他动手了?”
“没有吗?”
“没有。”
洛清芷轻轻挑眉:“那紫商姐姐怎么跟我说,你和尚角哥哥在羽宫和执刃大人他们私斗,气的花长老胡子都在发抖,怒斥你们是宫门之耻。”
“我”宫远徵一时语塞:“紫商姐姐真是的,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宫远徵转头见洛清芷盯着他,有些不自在:“怎么这么看我。”
洛清芷微微皱眉:“听你这意思,是紫商姐姐不该告诉我,还是你有秘密,怕她说漏嘴?”
“当然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宫远徵正色道:“是洛家这次的反应让我很意外,你爹竟然能那么痛快的答应帮你,不像他的作风。”
“也许是想通了吧。”
宫远徵不经意间低眼,忽然神色一变:“你爹想通了,有些人却在作死!”
“什么?”
宫远徵微微扬起下巴,洛清芷顺着她的动作往前看去:“刚来,就等不及了。”
宫远徵:“去看看?”
“我去吧,你去找璟,他知道我的记号,顺着记号来找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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