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离开兴业赌坊,宫远徵跟着洛清芷,一前一后,一个怒气满满,一个忧心忡忡。林三爷心虚的跟在他们身后,严齐走在他身侧,见气氛尴尬,轻轻碰了碰林嵩,问道:“三爷,你别怪我多嘴,陆思衡那话到底什么意思?”
“一句两句的说不清,你就别问了。”
“一句两句说不清,那就多说几句呗。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事了?”
“现在最麻烦的是那丫头,你看见她那脸色了吗?黑的就差跟我绝交了。”
“这也不怪她,受了这么大的气,还得硬生生咽回去,任谁都不会高兴的。”
“我也是为了你们着想。”
洛清芷突然停住脚步,宫远徵一愣,接着便一把抱住了越想越气,想要上前理论的洛清芷,此刻她已开启暴走模式,吓得林三爷忙不迭的躲到严齐都后,严齐急忙阻止道:“哎哎哎,有话回家再说,不可对三爷无礼。”
“你让开。”
“让开那是不可能的。人家三爷刚刚救了我们,你可不能忘恩负义。”
宫远徵也附议道:“是啊,三爷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你不要冲动。”
“芷丫头,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咽不下这口气,但你的目的是为了要他的人,不是为了杀他,对吧,虽然过程确实让人恼火,但好在目的达成了,咱也不算亏,你说呢。”
洛清芷长舒一口气:“不亏?是不亏,可我们三个像猴一样被他耍,还差点死在他手里!”
“那不是没死嘛!”
“三爷!”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是,陆思衡确实做的过分了,但你想想要是你被素不相识的人找上门,让自己帮忙,手里还握着自己的生死把柄,你能放过他吗?陆思衡一向阴狠毒辣,甚少受人威胁,他这都算是手下留情了。”
“那我谢谢他!”
宫远徵:“他也不是手下留情,只不过是在享受一种乐趣。”
严齐:“乐趣?”疑惑不解的严齐在发出自己疑问后突然明白了宫远徵的话:“你是说他在享受猫捉老鼠的乐趣?”
“没错。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乐趣,让他欲罢不能,尤其是在面对势均力敌的对手时,这种刺激可不是一般人能给的。”
洛清芷:“他还真看得起我。”
宫远徵:“我们第一次在花满楼见面的时候,你的话就让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这种刺激让他兴奋,既想征服,又不想结束,所以”
严齐:“所以,他选择了折磨,软刀子磨人,一点点放血,变态!”
“今日幸好有三爷来,否则,还不知怎么收场呢。”
严齐:“三爷,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来了兴业赌坊,还知道我们有麻烦的?难不成是跟袁先生学了占卜的本事,算到了我们有难?”
“这种算尽天机的本事,可不是想学就能学的。是这丫头,未雨绸缪,知道给自己留后路,让玄影去找我,我才知道你们今晚来这儿的事。我知道那王八蛋的脾性,便急着赶过来,幸好我先问过他的人,知道了你们的事,否则我也不会这么快就说服他,带你们出来。”
洛清芷听他言,一脸茫然:“我什么时候让玄影去找你了?”
“不是吗?可他说是你让他留下,万一你们一直没有回去,就让他去找我帮忙的。”
“我是让他留下,也让他找人帮忙,但那个人不是你。三爷,你说过,陆思衡的事,你不方便出面,你既有了这话,我自然是不会再去麻烦你的。”
“那玄影?”
严齐:“没事的,许是玄影担心,自作主张也未可知啊。”
宫远徵:“你让玄影去找的既不是三爷,那又是谁?”
“还能是谁,你哥呗。守着江湖人人尊敬的宫尚角在眼前,岂有让他闲着的道理。”
“合着,你早就算计好了。玄影能留下也是因为这个吧?”
“算是吧。”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徵公子,我也是要面子的好吗?难不成让我承认自己做这事没有底气吗?”
宫远徵一笑:“可这个鬼地方,我哥就是来了,也不一定能找到,你让他怎么救你?”
“我怎么知道这个地方是这样的,我还以为它就是个建在地上的赌坊,只是不能曝于阳光下而已。”
严齐:“行了,有话回去再说吧。我累死了,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说着便往前走去,可没走两步,整个人就直挺挺的栽了下去。
宫远徵见他栽倒,眼疾手快的将人拉住,林三爷一时惊讶,说道:“累,也不能倒头就睡呀,这么快吗?”
宫远徵将人靠在自己怀里,接着搭脉诊断,洛清芷蹲到严齐身边,小声询问:“他怎么了?”
宫远徵:“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还掺了你的毒,有些麻烦。”
“怎么还有我的事呢?”
“在洞底时,为了救人,不得已给他喂了你的血,本是权宜之策,想着回去再给他解毒。没想到,他的身体这么快就有了反应,人已经昏迷了。”
林三爷:“那人都昏了,还等什么呢。走,先回去。”说着便蹲到两人面前:“来,我背他。”两人将严齐扶到林三爷背上,林三爷用力起身:“这小子,看着瘦,人还挺沉。”
洛清芷:“能行吗?”
“行,背他还绰绰有余。”说着便往家走去。
宫远徵帮林三爷扶着严齐,转头却不见洛清芷跟上,忙问道:“怎么了?走呀。”
洛清芷眼神涣散的看着宫远徵,身影开始微微晃动:“我好像,好像”
林三爷回身:“芷丫头怎么了?”
洛清芷晃动着:“我,好像,有点”
宫远徵紧跑两步,下一秒就见洛清芷倒在他怀里,晕倒前说了最后一个字:“晕!”
两人一人一个将人带回去,此刻天已大亮,玄影一夜未眠,找到林嵩后,自己也跟着来到城外接应。见宫远徵和林三爷背着人出现在不远处,忙迎上去:“三爷,徵公子。主人这是怎么了?”
宫远徵:“晕了,你怎么在这?”
“我放心不下,来看看。”
“带马车了吗?”
“带了,在前面。”
“好,走。”
经历了一夜“风波”后的兴业赌坊归于平静,陆思衡的人将青娘找了回来,原本风情万种的美娇娘,此刻脸色苍白的躺在石床上。陆思衡坐在床边一脸凝重,天光已亮,他的脸色却比黑夜还要可怖,林三爷的话在他脑海中回荡,他不是个犹豫不决之人,从来都是自由随性,开心至上,人命于他更是不足挂齿。可自从林三爷的出现之后,他仿佛觉得有天大的担子落到了自己身上,压得他有些喘不上气。陆氏一族,究竟何去何从,没人能给他指一条明路。
“公子。”守卫在门外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沉思,陆思衡回过神,起身来到门外:“都处置好了?”
“是,人都送走了,不会泄露出去半个字。”
“嗯。我还有事,找人来轮流看着她,有事,去家里找我。”
“属下遵命。公子,您一夜未眠,属下给您换辆马车吧,路上也能歇息片刻。”
“不用,我骑马回去就行。你找人去查查严齐外祖家和那个洛清芷的来头,人脉关系,要快。”
“是。”
“去打听打听平西王和镇北王下榻在哪所官驿,让人时刻注意他们的动向,有什么异常,随时来报。还有那个林嵩,盯着他,看看他都跟什么人来往,做了什么,一直到平西王他们离京,再把人撤回来。切记,在此期间,千万不要暴露行迹,这些人都是成了精的猴子,稍有不慎,就会被察觉,必须小心谨慎。”
“遵命。”
“生死,就在这一次了。”
“公子”
“你去吧。”
“是。”
小雨忽至,淅淅沥沥的落在窗沿。花窗半开,透进丝丝凉意。伏榻半眠的宫远徵听到声响,悄悄抬身,望向窗外,见小雨淅淅,回头看了看床上的人,只为她拉了拉被子。
宫尚角一路走来,轻轻敲了敲门后,自顾自的进门。宫远徵见是他走上前:“哥。”
“嗯,还没醒?”
宫远徵摇了摇头,满是无奈。
自从在城外晕倒,洛清芷已睡了两日,林嵩将严齐送回了家,宫远徵前去解毒,确认他没有性命之忧后便回了客栈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洛清芷。
洛清芷昏迷,影卫送来的密报,玄影开始不知如何是好,后来见到宫尚角,他反倒有了主意,自然而然地的把所有密报都交给了他,而宫尚角也没多说,只是默默替他们处理着一桩又一桩的事。
“远徵,执刃有令,命我们尽快回旧尘山谷。”
“宫门有事?”
“无锋最近活动猖獗,宫门和影卫据点都受到重创。执刃让我们尽快回去,共商后续之事。”
“但她没醒,我不能走。”
宫尚角看了看床上睡得安详的人,轻叹一声:“完颜璟明日便到王城,有他在,不会有事的。”
“可我还是想等她醒过来。”
“我知道你不放心,可她现在只是睡着,早晚会醒过来的,你们也会有见面那天。”
“哥!”宫远徵表情凝重。
宫尚角看着洛清芷,两人一时静默。雨声渐渐变大,宫远徵垂头丧气的走到窗前,静待了片刻后,抬手关上了窗。
“远徵,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将来清芷做不了你的新娘,你当如何?”
宫远徵低眉,一句话划在他的心上,鲜血汩汩而出,疼的他喘不过气:“我所有的欲望都来自于她,这一生也只能是她。”
宫尚角听到他笃定的回答,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转身离开,离去时,只听他说:“陆思衡的人已经到了三爷府上,严齐也醒了,完颜璟入城之后,我们照过面,就要离开。抽空准备准备,出来这么久,该回家了。”
门被关上,宫远徵望着门良久,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她身边的,此时,他握着她的手,急切的想要和她说说话,急切地想要她应自己一句。
可惜,榻上的人没有半丝动静,只有浅浅起伏的呼吸证明着她还活着。雨声渐渐变大,宫远徵扶额,闭目养神。
“怎么不回去睡?”幽幽的声音,将他唤醒。宫远徵开始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并未多想,可突然触碰自己的手,让他变得兴奋,困意全无。
“醒了?”
“你怎么睡在这?”
“总算醒了,感觉怎么样?”
“有些累,我睡了很久?”
“也没有,两日而已。”
“尚角哥哥来过了?”
“你怎么知道?”
“我好像在梦中听到了他的声音,他说要让你回宫门,还说等璟来了,就让你离开。我听了着急,想多留你几日,可越急越像是鬼打墙一般,看不到光,开不了口。”
“那你是怎么找到出口的?”
“我梦见我娘了。她拉着我,一步步走,一步步走,她说,不急,有她在呢,会走出去的。”
宫远徵呼吸一滞,眼睛慢慢湿润,却在低头间藏起情绪:“夫人还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徵公子是个好孩子,有你在,她很放心。她还说既然我决定了爱你,就要用心,不用总是耍小脾气,不要欺负你。往后的日子还长,我们一点点过,慢慢活,这才是过日子的样子。我问她这样会不会很无聊,我娘说,过日子就是这样的,只要用心,平平淡淡才是最幸福的。”
“你想夫人了?”
“想,每天都想。有你在的时候或者忙的时候,还能好些。可一旦”
“我知道。”
“尚角哥哥要带你回去是真的吗?”
宫远徵不忍的点头,洛清芷委屈的瘪嘴,忍着眼泪,带着哭腔:“可我舍不得你。”
“我”
洛清芷带着眼泪望着他,不舍难过得情绪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她望着,望着,眼皮越来越沉,思绪越来越混沌,直到不受控制的松了力,宫远徵见她重新睡了过去,收拾情绪,重新诊过脉后,替她掖好被子,背过身,脱力般的坐着。
情,伤人于无形,少年桀骜不驯的宫远徵,有一天也为情所困。洛清芷并不算标准的大家闺秀,更不算温婉可人,相反,她的心狠,杀人时眼红心黑,除了能打动她的利益之外,她几乎不会手下留情。如此一个不完美的人,却刻在了他心上。可见,感情是何等的不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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